逝儿

　　“亭安哥哥，我端饭来了，阿乞哥哥好些没有？”

　　一个小女孩的说话声自门外而来，邵亭安这才急忙转过头去看，正看见小朵一脚抵开门走进来，手里捧着个大大的木托盘，便不得不将手从阿乞的怀中抽离起身去帮忙拿。

　　“他好多了。”邵亭安看见她便又没好气地说着，将东西放在桌上指尖还留阿乞的体温，再回头，便看见小朵已然扑到床边去看阿乞。

　　“阿乞哥哥，你醒啦？好些了吗？”

　　阿乞坐起身来拉好衣襟笑道：“好多啦。”

　　“对不住阿乞哥哥，都怪我不好，让你生病了。”小朵内疚地说着垂下头去。

　　阿乞抬手摸她的小脑袋道：“阿乞哥哥没事的，就是找个借口偷懒睡觉罢了。”

　　邵亭安闻言不悦道：“偷懒睡觉还要吃汤药发烧么？快来吃饭了。”说时给阿乞盛饭，阿乞忙道：“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小朵妹妹吃饭没有，一起吃吧。”

　　小朵摇头道：“不了阿乞哥哥，我吃过了，那时你还在睡呢，亭安哥哥，你别生我的气嘛，我也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她说着又把头垂下去，一副难过的样子。

　　邵亭安看了看阿乞便对小朵道：“哥哥不怪你就是了。”

　　小朵这才红着眼圈看向他破涕为笑。

　　三人围着桌子坐了，阿乞与邵亭安吃了饭，又服了汤药，便早早歇下。

　　似是到了四更天时，突被一阵哭声吵醒，阿乞以为又是小朵，但听这哭声并不似是孩童，急忙披衣下床，出门后，见院中的人都走了出来，邵亭安走到阿乞身边转头往院外看着，城主夫妇二人也披衣而出问着怎么回事，一个下人匆匆而来对众人抱拳道：“几位主人，是三公子家的小公子，殁了。”

　　“什么？！白天不还四处玩耍么，怎么就没了？”城主脸色一变急问，其他人也是听得一身寒。

　　那下人又道：“是小公子睡到半夜便起了夜，过了一个多时辰不见回去，三公子与夫人这才去寻，一直寻到后院在那池塘里，发现了小公子的尸首。”

　　众人闻言更是大惊，便随着下人急急出院往后院去，进了门便看见围着些人，老城主夫妇都在，三公子夫妇围着哭，众人走近时才看见三少夫人怀里抱着小公子已然不知道哭，双目发直地看着地，小公子在她怀里双目大张，脸色发青，双唇发紫，头发贴着脸再也不动。

　　阿乞平日与这孩子交往不多，他是阿娘弟弟的孩子，住的很远，一年也只在此时才能见上一面，这孩子平日说话不多，也喜一人玩耍，如今却这般死了，实在让人费解。

　　“出了何事，怎么，会这样……”城主夫人走上前去看，三公子瘫坐在地已是欲哭无泪，哑然道：“他半夜就不见了，我们也是睡的死并未察觉，发现时他便不在，一直，一直寻到这里，哎……”说着又抚额哭泣起来。

　　城主夫人的眼泪也滑落下来，上前去看弟媳。

　　“我儿没死，他只是睡了，他没死，你们别碰他！”她说着紧紧地搂着那孩子，忽地又仰天大哭，“我的儿子，娘这就来陪你。”说着又要往池里跳，被一旁众人一把拉扯住，她却蓦然地晕厥过去。

　　阿乞与邵亭安忙上前去帮手，阿乞一手落在那孩子的尸身手上，却突然觉得全身一凛，眼前阵阵发黑，便迷迷糊糊地看见有一团黑影，还有一只白色手臂，却如枯骨，还有唱曲声，接着便跌进了水中，呛了好大一口水，他忙捂着喉咙向后跌坐在地，邵亭安转头看见忙来扶他。

　　“阿乞你怎么了？”

　　阿乞大口喘息着再看向那孩子，却见他正扭脸看着自己，双眼血红，还有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出。

　　他忽地觉得想要大哭一场，但片刻又安宁了。

　　众人将小公子的尸首抬往别处安放，先将少夫人送回房中，郎中也来看，只说是悲伤过度所致。

　　家中突起变故也是让人始料未及，老城主及老夫人也是伤心欲绝，好好一个孩童便这般去了，换了谁也无法承受。

　　第二日一早，三公子与少夫人便执意回府，一家人欢欢喜喜的来，如今却悲悲切切地回去安葬自己的孩儿，从那地起，少夫人再没有来过，每年只有三公子自己来，来了也是坐坐又走，往后就再不来了。

　　这一家人走后，全家人都沉浸在悲苦中。

　　再一日便是老城主过寿的正日子，过午便有人送了礼来，还有帝王派人送来的各种寿礼，想要不过也是不行了。

　　那孩子一死，家中虽处处是喜气洋洋的布置，可是人人都愁眉不展，谁也不曾料到会出这么当子事，尤其是老城主夫妇更是整日以泪洗面，众人劝了许久才能吃点喝点。

　　隔日便有祝贺的宾朋陆续来了，老城主虽是苦闷，也不得不前来迎客，一队队马车便是络绎不绝涌进城来，城中百姓也都相继将一些心意托了官吏们送入，家中一时间便更是热闹非凡，女眷们便进了内宅去看望老城主夫人，这一来，她也不得不出来迎客，至于那小外孙的死，却不愿与外人道来，伤痛只能隐在心中。

　　阿乞和小朵在侧院的亭中写字，邵亭安自院门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在桌上让二人吃，又探头看小朵写字笑道：“哟，这字学的倒是不错，真是个聪明丫头。”

　　小朵笑了笑便看向阿乞道：“是阿乞哥哥教的好。”

　　邵亭安便又看向阿乞：“倒没见你如此用心过，前些日子立儿让你给他念书，你都懒得理他。”立儿是学堂里一个同窗的弟弟。

　　阿乞拿起瓜块来吃着道：“那野小子何时是念书的料，凭白的还摔了我的砚台。”

　　小朵认真慢慢的习字，邵亭安笑着又看向她，突地问：“小朵，你再过两年便要寻婆家了，想要找个何等样的夫婿？”

　　小朵闻言先是飞快地看了一眼阿乞，小脸便红起来垂首道：“我才不嫁人呢。”

　　邵亭安又笑道：“不嫁人？那若是你阿乞哥哥这般的呢？嫁不嫁？”

　　小朵又看了看阿乞，脸便更红了，垂头不语片刻起身道：“不和你说，我找我娘去了。”

　　邵亭安跟着笑她：“怎么，找你娘私下定亲去啊？那也该找我娘啊。”说时见小朵飞快地跑了去便是哈哈的笑，又对阿乞道：“看见没，这丫头怕是对你起了什么心思，不过说来，到底也是自家人，这丫头乖巧懂事，将来也是知冷知热的人儿，你不如……”

　　阿乞的脸便又沉下来看向他道：“你便是无话可说了么？”便起身也眼着走出院门，身后的邵亭安望着他的背影也突地叹了口气暗道：“你若娶了她，我们倒还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