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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七个名流的求婚使团

真八支舞者

绿港座落在罗勋河入海口的南岸,一片地势大致呈三角形的突兀出海平面五到十苏尺高的石灰岩脊上。整个城市由南向北倾斜,青灰色的河水与碧波荡漾的海浪就在城市脚下交融汇合,每天潮起潮落,场面蔚为壮观。

因为是玫瑰王国唯一的航运港口,同时也是北方高地通往南方和东方各国的最重要的口岸,所以自从这个港口建成以来,就商船云集,交易繁忙,再也没有停歇安静过。无论什么季节,在码头上看到的永远是堆积如山的货物,港口里每天都是正在徐徐出港或者刚刚抛下锚链的各式船舶;港口附近的街道上,奔忙着各国的客商,操着彼此差异很大的口音,挤满附近的交易所、利托行、律税厅和客栈商铺,絮絮叨叨、大声嚷嚷甚或脸红脖子粗地争执吵闹着。

这座城市并不如通常流行的说法那样,仅仅是由于位于绿海之滨,因而就被叫做绿港的,实际上还应该有建筑特色方面的原因。

港口的民居基本都是以白色外墙为主,也星星点点地间杂有赭色、青色或者其他颜色的屋舍。民居屋顶大致都覆盖着本地生产的一种墨绿色的三脊长瓦片,只有极个别的覆盖着黑蓝色瓦片或者铺盖简陋芦席的,但即便是这些上面也是长满了绿色的苔藓。也许这成片成片的绿色屋顶才是城市命名的真正起因呢。

除了喧嚣的港口商务贸易,绿港其实还是一座音乐与诗歌的城市。

历史上,它是音乐家和大诗人晨星的赞礼者-伊岚•柰索柰耳的故乡。这位大诗人的音乐与诗篇享誉世界,在各国都受到极大地荣宠。以诗人名字命名的学园曾经就是诗歌的圣地,即便经历岁月变迁,往日的风光已然无法寻觅,可这所芳华凋落的学园依旧是当今的诗人们一心向往的所在。

他们以游历绿港作为自己提升诗歌造诣的一种捷径,用奉上自己的诗篇作为对古人的敬礼,甚至有更为狂热的诗人刺破手指,让血液滴落到学园的泉水中,以表达自己对诗歌的挚爱。可是无论如何,在这个纷繁的尘世上,那来自神的居所的语言的艺术却似乎渐渐没落。

有很多诗人不远万里来到这里,起初抱着短暂的游学旅行的目的,计划在诗歌的圣地感触一下流芳远古的情愫的波澜与自己内心激情的碰撞,最后却控制不住被诗的韵律与音乐的节拍所迷恋,从此不愿再离开这里,而选择长久居住了下来。就像罗勋河与绿海那样,来自四方的人们相互交流融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后形成了很多诗歌的社团,其中最有名望的一个就是风行派。

这一派在人数上相比较其他社团不是很多,但却以活力四射的年轻人为主,所以风行派的诗歌相较于同侪更为激越,更为潮流,也更为受到人们的喜爱。

风行派的代表人物,如果可以这样称谓社团的活跃分子的话,这位代表人物的名字叫做长袖飘飘的青春之伦。但与其他诗人不同,他是地道的绿港本地人,并且毫无疑问,出自本地一个极为有声望的门庭,就是白音家族。

白音家是绿港主要的十七个码头货栈中的十二个的主人,而且是规模最大的六家交易所的投资人,名下还包括海运经纪人行会,一家制糖厂和薜荔女校。而且自482年起,绿港的市长一职就连续由白音家的人出任,目前担任市长的是白音家的汴索伦,五十七岁,世故老练,为人处事自律严谨,就连要求最苛刻的人也很难在他身上挑剔出可用以诋毁其声名的污点瑕疵。他不仅在市议事会获得多数议员的支持,更有传闻说他很有可能明年卸任市长一职后会前往玫瑰王城,在女王的宫廷中掌握极为重要的权力。

绿港是个很大的海滨城市,所以仅只白音一家是完全无法独自占有的,因此在当地还有一个与白音家可以势均力敌的大家族,就是虎纹鲨氏。这个家族依靠海运为业,一百多年前从东方大陆的九螺城迁徙过来。靠最初的两条三桅帆船起家,发展到现在的十个船队,四十多艘大帆船,十几艘蒸汽货轮,几乎控制了绿港的全部海运,两年前在晒盐海岸还建筑了一个可以修造大型蒸汽货轮的干船坞,养活着绿港近五分之一的人口,从人力、物力和财力三方面来说都应该算是绿港的第一大族。只因为是移民后裔,所以在地方政治上就远远比不上白音家的威望了。

有时候在流行于街头小巷的市井传闻中,可以听到有关两个大家族的不少趣事,说是两家虽然表面上彼此谦恭推让,相处和睦融洽,一心一意勾画着为地方谋福祉,可是背地里却时时刻刻都计谋盘算着寻找那么一个时机,那么一个可以不让自己付出很多代价但又能给予对方毁灭性打击的机会。因此,明里是把酒言欢,你说我笑,私底下却早已经是磨亮了刀剑。

据说这两家偷偷摸摸地为对方打磨杀器已经有些年头,之所以到现在还未曾给对方施展出来,不是由于真神始终没有制造可以让血腥飞扬的借口,而是因为那发自于真实内心的恐惧。事实是白音与虎纹鲨氏彼此都非常害怕对方,他们深深明白彼此都有足够的力量干净利落地毁灭对手,而各自却又都不具备抗拒这股毁灭力量的实质性的有效手段。正是这个恐惧一直在颤颤巍巍然而却又是十分牢固地维持着两家和平共处的表象。

但这些都是没有多少可信依据的道听途说,有一些闲极无聊之人喜欢抽着水烟,听闻海风中正在远离的汽笛声,眯缝着眼睛,漫不经心地抖露着这些不负责任的谣言打发黄昏的时光。然而他们却忽视了绿港眼下将要发生的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一旦落锤定音,这些谣言可怕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

虎纹鲨氏传到当下这一代,做家长的是沙希洛林四世,今年刚刚五十岁,他有个独子名叫沙虎雁,二十六岁,还没有结婚成家。而白音家刚好有一个女孩,汴索伦胞弟阿暮索伦的三女儿,十九岁的娜纶正好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沙希洛林四世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现在一心想为爱子求得这门婚事。家族的地位和本人在绿港的声誉使得他很轻易地就寻得了一个具有非常强大阵容的七人求婚使团。

这七个人分别是神圣长老教城市主教赛齐长老、市政议事会元老松云-利玻林、慈善家大富豪安舒尔-撒伊卡南•苏明、还有被称作大智者的拜耳•托林托大师、曾经勇闯小诸夏的风暴之眼居然能活着归来的老船长钢铁的指甲-龙骨之脊-阿知老•泰布鲁、圣母城的大诗人行云流水的叁其月——他现在旅居本城、最后一位是前一个阿知老的叔父——品德高尚的隐修士阿知老•泰布伦布洛士。

因为沙希洛林四世认为求娶婚姻是一件纯洁高尚的大事情,所以他从教士们那里获得了一个真神眷顾的良辰吉日,为此他向神圣长老教的主神堂捐助了两千个玻束和六匹两齿龄的白骡。

这一天晴空丽日,海面上吹来徐徐的微风,空气纯净到让人感觉自己仅仅只是为了陶醉在这呼吸中而活着的。

求婚使团分乘两辆双驾四轮马车,后面还跟随一部装载着厚重礼物的骡车,在绿港市民艳羡的目光注视下,大摇大摆地穿过整个城市,来到位于东南城郊贝鳞街尽头的白音家的宅邸。

通常汴索伦是在自己家里办公的,用灰黄色调为主的大理石和金丝楠木结合装修出来的宽敞明亮的书房就是市长办公室。

他的书桌是由两整块大理石拼接而成,棱角都仔细做了艺术的处理,很精致的抛光还加上了细腻的花卉浮雕。大理石桌面的中央部位镶嵌着一块平底圆拱形的金丝楠木书写板,金黄色的自然纹理在深褐色底面的衬托下像似一团绽放在夜空上的神秘闪电。这上面放着几份等待签署的文件,和一套盛满红茶的镶着金边的埯奴地方出产的名贵瓷器。

在这张书桌的后面,市长并没有站起身,虽然来访者有几个是他的朋友,还有几个也是经常在各种名流云集的社交场合频频会面的老熟人。他只是象征性地抬起左手,示意他们在对面的几只包了绒线衬垫的椅子上坐下。

打量了来客一眼,他缓缓说道:“正如你们所说,这是一件‘振奋人心和可以开创新纪元的大喜事’。”停了停,等前来给客人添茶的仆人离开后,他继续说:“虽然这件婚事是可以让那些流传街头的讲故事者回家休息了,而且对于维护城市的秩序,增进城市的繁荣都有着不可忽视的重要影响。但是婚姻是一件大事,对这个问题我相信那位大家长的看法与我保持一致。

“你们知道,我们白音家族从绿港建城以来就一直生活在这里,有一些同时代的大家庭,或者由于他们自身的原因,几百年前就没落消亡了;或者为了短视的利益相互倾轧,或者因为在权利的博弈中站错了队伍,最终不得不远走他乡。你们看到,记载在城市历史书卷上的家族如今只有我们一家,就像罗勋河入海口的岩礁——那里其实原本是有很多礁石的——但在海浪和波涛的不断冲击下,最后只有最为坚固的白音岩矗立了下来。那块礁石就像我们家族的性格:坚韧、自信而又心甘情愿地保持着沉默。这也是我们家族姓氏的起源。

“说到这里,你们应该已经明白,白音家的女儿不一定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但能有资格迎娶白音家女儿的男子却必须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和没有瑕疵的。虎纹鲨氏的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你们说他叫沙虎雁。可有人却在我这里讲述了这么一个古老的故事,说是在大海深处有一座荒凉的小岛,因为地势非常险峻,普通人很难到达,所以就成了一些歹徒为逃避追捕而隐匿藏身的去处。久而久之,他们中间就出了一个首领,他们叫他‘黑雁’。这个海盗首领带着他们劫掠了银须王的一支船队,让他在海盗群里名声大噪,也彻底激怒了这位米琳智王国的君主。他派出了几乎所有的海军来剿灭黑雁。这支海盗被追赶地东躲西藏,但还是于某处海域遭到了包围。战斗中黑雁受了重伤,他的女儿带着他乘着一只小艇,借当晚狂风暴雨的掩护从战场上逃了出来。一艘路过的商船搭救了他们,为了感谢对方的恩情,黑雁临死的时候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船长,而他的女儿后来嫁给了船长的儿子。不久老船长就死了,他的儿子和儿媳理所当然地合法继承了商船,他们突然获得了一些来路不明的巨大财富,使他们的船运事业立刻兴旺发达了起来,直至成为今天已经让人人羡慕的庞大的家族。而这个故事的结尾是,为了纪念自己的父亲,那个女儿要求自己的后人每隔一代就要必须在某个名号中加入她父亲的名字来表达尊敬之意。”

“啊,呵呵”,城市主教赛齐长老在椅子上欠了欠身笑了几声,这种日常用于接待平民访客的硬木椅子座位太窄,靠背也太直了些,使他臃肿的身躯蜷缩在上面非常不舒服。“这种完全没有一丝根据的谣言您也相信?这其实是某些阴险小人的中伤,关于其家族早年获得过可疑财富的传闻,我想许多年前,虎纹鲨氏家族已经有出具过比较可信的答辩在议事会里进行过反驳。”

对此,市政议事会元老松云-利玻林点了点头。

“是的,当年有一些本地人联合蓝毗珈的商人,指控虎纹鲨氏家族历史上曾经靠洗劫过一支遇到海难的商船队而发了大财。但他们引用的所有材料,都是基于毫无事实来给予支持的市井传闻,所以那个本身就不具备合法性的指控轻易地就输掉了。而市长大人今天又讲了一个类似这种传闻的故事,本人实在不能表示认同。”

“这些过往的旧事和传闻,”被人们称作大智者的拜耳•托林托大师说:“已经过去了许久,并且转述这些故事的人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说的事情,就让它们为无知者继续流传下去吧。而我们,做为生活在现实之中的人,我们看到的东西要远比那些无意义的传闻故事有价值的多。所以请务必相信我们,用我们七个人的名誉,哪怕这名誉在您眼里是不值得一个奴母的价钱,来证明这位叫做沙虎雁的年轻人是十分配得上高贵的娜纶小姐的。”

汴索伦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拧转了转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枚镶嵌着蓝宝石的戒指,“看来你们都相信这位虎纹鲨氏家的年轻人配得上我们白音家的姑娘?”他说,“即便有那么多不是很光彩的传闻困扰着我对他们的看法,你们也,也是发自内心的相信这一点,是这样吗?”

“那还用说吗?”那位因为惊人冒险而失去大半截左臂的老船长粗声大气地嚷嚷道:“我们俩是老相识了,从小在一起,出过海,打过架,还追过同一个姑娘。你记住,我泰布鲁船长永远只会摘下树上最好的那个果子放在你的挎包兜里。这是我们的友情,也是本人的性格要求我这么去做。还有别的选择吗?没有,完全没有!而这个小伙儿就是这个好果子,我要送给你的最好的果子。”

“呵呵呵,”汴索伦收起右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微微卷曲的灰白色短须,笑了笑,他说:“我相信你,我的老朋友,但我不相信虎纹鲨氏家的人。别着急,听我说完。想要求娶到这门亲事,虎纹鲨氏家应该首先证明自己完全意义上的清白,而不是委托几位绿港的名士送上来一堆闪闪亮亮的珠宝。”

“怎么证明你说的‘完全意义’上的清白?”

“呵呵,”市长将目光从自己的老朋友身上转移到拜耳•托林托大师的身上。“拜耳老师不愧是位大智者,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想到了那个地方。”

听他忽然这么说,大家也都禁不住看向那个人。

拜耳•托林托大师无意用手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啊,”他长长叹了口气,扫视了几位同行一眼,“这个传说已经快要被人遗忘了,可即便是这样,仍旧是一个具有危险性的挑战。要知道那条索桥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了,当然更没有人去维修,也许它早已经腐朽断落了。没有索桥,除非插上翅膀,否则任何人都没办法穿越那条万丈深渊。一条死路,一条根本不可能达到目标的死路……”

“你们说的是去母神庙废墟的路?”老船长嘶哑着嗓子叫道。

“是的。”市长依旧板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说:“从前,在罗勋河中游有个正直善良的农夫,他叫素马。被人诬陷栽赃了,却怎么也没办法证明自己是无辜的。于是当着裁决者的面他向真神起誓,如果可以活着跨过那条慑人魂魄的索道,从母神庙的遗迹里取回一些独有的标志物,自己就是无罪。如果死了,那就是罪有应得……”

“可是,”拜耳打断了他的话,“我听到的是这个故事的另外一个版本:一个赌徒农夫,输了很多钱,为了弥补债务,他对债主们说他要冒险去遗迹里取回建筑大母神像的的某种极为罕见的矿物,也就是解咒师们通常所说的血晶一类的东西,如果他能取回来,他的所有债务都一笔勾销。”

“哦?”汴索伦扬了扬眉毛,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他说:“还有这样的好事,呵呵呵,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相信我听到那个故事。那个农夫据说后来安全地回来了,因此,对他的所有诬陷和栽赃都没有人相信了,他用自己超绝常人的勇敢为自己洗涤清白了名誉。为了娶白音家的女儿,我相信对虎纹鲨氏的儿子来说,是很必要也很值得冒这个险的。”

拜耳没有说话,他转过脸同大家交换了一下眼色,有人轻轻摇了摇头,有人则抬眼看向天花板,品德高尚的隐修士却只顾用他沙沙啦啦的粗哑音调发出长久的叹息。

在市长办公室的窗外,有一株高大茂盛的凤凰木,树叶间挂满已经开裂的长荚果,原来是用于为室内遮蔽荫凉的,可这时,忽然有一只羽毛油黑发亮的鹩哥飞落到枝头,沿着枝桠蹦跳了几下,它就直接大大方方地跃上了窗棂的木格。试探性地向屋内环顾了一圈,它侧过一只眼睛,张开黄色的喙用一种稍嫌急促些的尖细嗓音叫嚷着:“客人来了、客人来了、在家里……”

“不要赶走它,”拜耳伸手制止了要去窗前驱赶鸟儿的仆人,他笑眯眯地说:“它是我顽皮的小门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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