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疯卖傻

温客行对上十七的眼睛，摇着折扇的手顿了一下，不自然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周子舒都不用注意到这些细节，但就温客行说的那两句话就足以表现事情绝对不简单。

“老温，你把话说清楚！”

温客行别开脸，不去看十七的眼睛，回答道：“好戏哪是说的清楚的。不如，我带你们去看吧。”

说罢，他也不管两人会不会跟上来，转身施展轻功，直奔岳阳城的边缘方向而去

十七不做他想，紧跟着他的步伐。周子舒稍有迟疑，落在了最后。

三人的轻功皆是上乘，风过无痕。一路向外，只有影子一掠而过，哪怕是清醒的人也只当是自己眼花了。

温客行带着两人到了城内一座废弃的宅院内。废弃多年，年久失修，宅子本就一片破败。而刚刚的一场激烈打斗，让它更是雪上加霜。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更是添上了一抹诡异的阴森感。

在杂草丛生的废墟之中，倒着两个人，动作像是在搏斗，可又一动不动，像是雕塑一样。

周子舒落地之后，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去探了探两人的脉搏。

均已死亡。

而这两人，他还叫得出名字——独目侠蒋彻，狂风刀客李衡。

温客行也站在一边，歪着头瞧了一眼，冷冷一笑：“我说怎么没动静了，原来是唱的一出同归于尽啊！”“妙啊～这俩也算是成名的人物了，怎么死的这么搞笑啊！”

十七就站在温客行边上，她没有说话。她左右看了看，从现场的打斗痕迹，不难推出那两人生前均是抱着你死我活的态度。她不自觉地微微蹙眉。

”小十七，你说这些蠢人怎么就不明白呢，就算是天大的便宜，有命赚，也得有命享啊。”

温客行说的自然，可偏头看见十七浅浅皱起的眉头，笑意也僵了一下。

周子舒伸手，花了点力气扣出了半截藏在独目侠胸襟内，半截被狂风刀客攥进了右手的琉璃甲。

他看了看，问温客行：“这是方不知从你身上偷的那一块？”

温客行回正了头，看着那枚在月光下晶莹剔透的琉璃甲，像是在辨认，也像是在思考，总之他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差不多吧。”

“差不多！？”早就想起之前他把琉璃甲挂在身上招摇过市的样子，周子舒对今晚的这件事情也猜到七八分。但是这句差不多，却刚好在另外的两三分里。

温客行目光平静，语气也很平静，说出来的话也普普通通：“阿絮，你这么聪明，再想想吗。”

可偏偏，叫人一想就后背发凉，寒毛竖起，浑身都能泛起鸡皮疙瘩。

不止这一处的你死我活，那便是不止这一块琉璃甲。

“满城尽是琉璃甲……”十七喃喃着，重复了温客行刚刚的那句话，她抬起头，看着温客行那在月光下白的不可思议的侧脸，问他：“这就是，你搭的戏台子，你说的助助兴？”

温客行微微侧眸，大概是比十七高的缘故，所以看她的时候，浓密的羽睫挡住了大半的眼眸，也挡住了他的眼神。只能见到他嘴角扯了扯，扯出了一个弧度：“是啊，小十七，人心难测，又善伪装。如今朗月星空，叫我们瞧了个清楚，难道不精彩吗？英雄大会在即，这群心怀鬼胎的人自相残杀，道貌岸然的人也被除了个七七八八，难道不是助兴？”

十七看着温客行，张了张嘴，一时间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只觉得温客行现在的样子，刺得她眼睛疼。疼的眼睛极其的不舒服。

周子舒在一旁也被气的说不出话来，看着温客行只觉得无比荒唐。冷笑了一声，随手将那琉璃甲丢还给了温客行，一甩袖子，大步流星便走。

“哎！阿絮！”温客行下意识接住了琉璃甲。这是自己的谋局，现在也应该把琉璃甲丢回地上，好叫下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捡了去才是。可是他拿着琉璃甲，也觉得烫手，却也没有丢。

十七看了他一眼，也什么都没说，转身大步也走了出去。

“小十七……”

温客行回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那同归于尽的两人，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琉璃甲，最终还是没有丢回去，而是攥紧在了手里追了出去。

“小十七！阿絮！你们等等我呀。大晚上的……你们俩走这么快干嘛！”温客行三步跨作两步，最后还小跑了两步才赶上了两个人。

十七其实走在周子舒后面，但是温客行在伸手拽人的时候，顿了一下，越过了十七，拉住了走在最前面的周子舒。

不过，拉住了周子舒，十七自然也停下了脚步。

“阿絮，你们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周子舒甩开了温客行的手：“老温，你真的不觉得你的做法有何不妥吗？”

“……有何不妥？横竖这群庸人都是做法自闭，我不过就是添了一把柴火么！”温客行虽然犹豫了片刻，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半点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周子舒简直被温客行这样的行为气笑了。他看着温客行，半晌道：“老温，我以前觉得你是装疯，没想到你是真疯。”

他的余光扫到了十七。十七自打问了那个问题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可刚刚从她的那个问题来看，温客行是和她提过的。或许没有告诉她会有不止一块琉璃甲，但是十七有不是阿湘或者张家小鬼那样的真傻，若是要细细分析，未必不会猜不到。

而想着十七那一关的态度，周子舒几乎就能断定她当时那当作了自己不知道的样子。

“十七，”周子舒看着十七，问她：“老温是真疯。你就是真傻吗？”

“我……”

温客行之前还狡辩两句，可这回是真的急了：“事情是我做的，你说小十七做甚！”

“你说我做甚！”周子舒心里也不痛快，瞧着他们两个，却不知说什么，胸口又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很。他喊了两声“很好”，又是走的大步流星。

温客行本想喊住周子舒继续理论，可被十七拉住了衣袖。

尽管她是真的没有想过温客行会鱼目混珠这么多快琉璃甲。但是一块和很多快，差别又在哪里呢？都会引得那些人争得头皮血流。

她拉住了温客行，可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又松开了手。

最开始没有阻拦，现在也没资格怪他，更没什么立场指责他。

黑漆漆的街道，看不到头也看不见尾，只有他们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而不远处，依稀还有打斗声传来。

终究还是温客行先开了口，语气颇有些小心翼翼：“可是，吓到了？”

十七抬头看着温客行，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说：“我见过更血腥的场面，就这，吓不倒我。”

温客行愣了一下。因为他问的，其实是自己的做法。原本想趁着自己刚刚已经鼓起了勇气问了，索性就问到底，可是话到了嘴边，他看见了十七闪躲的眼神，又问不出口了。

他忽然意识到，十七并不是没有听懂，只是故意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十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这么说。或许，就像是周子舒说的那样，她是真的傻吧。

她伸手拿过了温客行手里的那块假的琉璃甲，问他：“你，还有还有几块？”

温客行没想着十七会忽然问这个，但是想了想诚实的回答：“……只叫阿湘送出去一半。”

十七攥着那块，沉默了半晌，还是没忍住说了句废话：“剩下的，别丢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