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动

十七是被刀剑相搏的打斗声吵醒的。

眉头一皱她就从客栈的床榻之上跳了起来。只有隔着窗户纸透进来了一点月光的房间里，她的眼睛充满了警惕。右手也已经摸上了就放在床边的黑伞。

但是片刻之后，眼神清明了一些，整个人也放松了一点。她竖起耳朵认真的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露出了个疑惑的表情。

这都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有这么好的闲情逸致在外面打架斗殴。因为英雄大会在即，三教九流多了，岳阳城都没有宵禁了嘛？官府这么没底气的嘛？

已经被吵醒的十七叹了口气，睡又睡不着，索性穿了衣服抓着伞决定出去看看戏。

皓月当空，月光如水，本是良辰美景好时光。

可偏偏，蒙上了一层血腥味。

十七蹲在屋顶上远远的看了一眼，好像还是白天见过的两个江湖人。当时对哪门哪派甚至是江湖游侠都相当了解的堪比江湖小百科的周子舒还给她介绍了一下来着。不过那时候她在吃凉粉，属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记得是谁。

现在想想，但是真应该好好听，也好猜猜这俩有什么私仇，三更半夜不睡觉的都要打。

不过，这两人虽然混出了名号，但是没有到如雷贯耳的地步，否则十七也不至于一点印象也没有。原地看了看，觉得他们打起来也没什么意思，还没有温客行和周子舒两个人切磋的时候精彩，还把她看困了。打了个哈切，十七准备回去睡觉。

不过，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在另一个屋顶上两个熟悉的背影。

十七眨了眨眼，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温客行和周子舒嘛！

这两人居然背着自己花前月下的喝酒！

十七咦了一声，双手一展，跃了过去。

足尖刚落屋顶，十七就道：“两位哥哥，白天还说好了效仿安吉四贤，晚上你们俩就把我撇下了？！哪有你们这样的！”

周子舒和温客行两人一起回头，看着踏月而来的十七，都笑了笑。

“十七，”周子舒二话不说就开始甩锅：“我是老温喊出来的，是他没喊你。”

“我……这不是小十七你逛了一天，喊累，早早就睡了么。我哪敢打扰你休息呢。”

十七轻哼了一声，往温客行边上一坐，拿过了他手里的酒，仰头就喝了一口。品了品，是好酒。

“你慢点喝，不和你抢，都给你。”

周子舒舒舒服服的靠在哪里，看着那两人的互动，剑眉一挑。忽然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来。

“先不说安吉四贤是四个人，就先说说这个其中两人可是伉俪。”周子舒坐起身来，单手架在自己曲起来的膝盖上，中间隔着一大只温客行，却偏偏冲着十七笑道：“就你是个姑娘家了。什么时候，领个三弟回来啊？”

温客行一听这话，下意识就没好气地对着周子舒道：“周先生，您这是还没喝就醉了吧！什么乱七八糟的三弟。我们小十七还小！”

相比温客行，十七自己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没皮没脸的开口：“我不小了，都二十了。”

周子舒憋着笑，一副“你看，十七自己都这么说”的样子看着温客行。

温客行嘿了一声，转过身去伸手就敲了一下十七的脑袋：“二十怎么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还有，你一个姑娘家，这种事情哪能随随便便挂在嘴上。”

“我自己的事情还不让我自己说了。真是的……我是不着急啊。本身我就觉得我阿娘给我生错了个性别，我该是个男儿身！可惜呀……是个女儿家。命苦啊～再过一两年要是还没找个婆家，我阿娘肯定要把我丢海里去喂鱼了。”

十七说的是实话，即便再不拘小节，终究是个姑娘家。寻常人家的姑娘在她这个年纪，都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她能潇洒到今日，估计也快到她阿娘的极限了。她从未想过这事儿，早就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可就是没有过春心萌动的经历，眼下一想到这事儿，多的只是头疼。头疼本就被人误会的母女关系，说不定就真的要做实了。

温客行是从那句“可惜是个女儿家”开始神情就不对的。因为他想起了十七出生之前，尚且不知男女，他们还在一起闲聊过。

他父亲但是还开玩笑说，最好是个女儿，要是个臭小子调皮起来可有的烦了。

他母亲嗔了一句，说男孩儿女孩儿都是极好的。

那时，十七的父亲还问了问他，问他想要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他还记得自己说——我已经有一个师兄了，想要个小妹妹。我和师兄会一起疼小妹妹，把最好的都给她。

他看了看自己左右两边的人，心中五味陈杂。可终究，兜兜转转，师兄和小妹妹都叫自己遇见了。而十七，应该要配上世上最好的男儿。

只是，一想到十七若是成亲。温客行的眼前忽然闪过十七那双灵动的眸子，带着氤氲的雾气，眼尾带着天然的粉色。还有那一声温郎，以及被扑了满怀的温润。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可不止怎么的，浑身上下感官都让自己回忆了起来。

在这样的身体记忆之下，“十七成亲”这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让他不爽起来。

周子舒喝着酒，把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品出了几分端倪。老温那动情而不自知，十七是浑然天成的毫不知情。他觉得，老温这样花花肠子多的数不清的人遇上了十七这幅直肠子，也是妙不可言的。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调侃，因为直觉告诉自己，初现端倪不经逗。尤其是这件事情。他不着痕迹的问了个别的，转移了话题：“十七，你好端端的不睡觉，怎么跑出来了？”

说起这个， 十七也来了兴趣，把自己听见的看见的和他们俩分享了一下。她都还没有全部讲完，脚边的街道上也传来了打斗声。周子舒骂了一句煞风景。

十七也咦了一声，嘟囔着怎么还打回来了。她站起身来，凑过去看了看，更奇怪了：“不是他们？今儿是什么日子，全民切磋吗？”

两个人打架可以说是偶然，四个人就有点蹊跷了。而且看样子，并不是切磋，而是不死不休。周子舒也看了看，实在是想不起来这两人有什么交集，要性命相搏。

温客行虽然落后了他们俩一步，但是看着落地下的厮杀，他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或许是等了这么久的好戏终于上演了，也或许是为了压下刚刚心头的那些不爽。这扇轻摇，眸光涟涟，露出几分诡谲多变的危险。

“今夜这岳阳城中，可不止这一场性命相搏。”他站在两人身后，非常不合时宜的朗声道：“冲天香阵岳阳城，满城尽是琉璃甲。”

十七回过身来，看着温客行这幅样子，心头一颤，忽然有了一个及其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