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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玉露—鬓间海棠

润玉置的宅子是位于东浦石路的一幢法式花园别墅,灰色细鹅卵石的外墙,有茂盛的蔷薇花自墙角缠绕过落地玻璃窗,蜿蜒攀爬至二楼,遮挡了大片的墙面。墅前的花园打理的极好,花开时节,姹紫嫣红争奇斗艳,隔着墙院都能闻到一股醉人的花香。

润玉曾在春天时来看过一次,淡紫粉白的绣球花挤挤攘攘地簇满墙边檐角,满院的生机勃勃,热闹的很是可爱。彼时他站在院门口那株玉兰树下,心想若是再种上几株海棠花,邝露一定很喜欢。

只是眼下已是深冬时节,诸花早已落尽,就连院前那片茂盛草坪都已是颓败的枯黄色,唯有道旁墙边的冬青柏树强撑着几抹苍翠,瞧上去难掩萧索。

傍晚时,飘起了细雪,覆在地上薄薄的一层白。入夜后,却又起了风,气温一下降了许多。

润玉午后便出门去谈一桩要紧的生意,对方为沪上知名客商,是一个极为难缠的狡猾角色。他着实废了一番气力心思才将合同敲定,待回到家时已近深夜。

墙上的石英钟,发出“铛铛铛”的嗡响,润玉抬头看去,已是晚上九点钟。

新宅的管家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本帮人,为人老实忠厚,办起事来也妥帖。他手脚麻利的自润玉手中接过大衣、毡帽,在想要接过他手中的牛皮纸包时,却被润玉微微抬起手避过了。

“少爷,可要用些宵夜?”

润玉摇摇头,他今日饮了不少的咖啡洋酒,现在腹中便是连一丝缝隙也没有了。

“小姐呢?”

管家立在他身后半步,笑着回道:“用了晚饭,小姐等了少爷一会儿,后来说乏了便上楼歇息了。”

“嗯。”润玉出门时曾交代邝露不必等他,早些歇息。“行了,都歇着吧,不用伺候了。”

他一边说,一边抓着纸袋往楼上去。长腿一迈,连跨几步台阶,很快就消失在楼梯尽头处。

邝露的房间在二楼的最东侧,是这宅子里光线最好的一处,朝南的方向有一扇落地窗正对着花园,越过茂密的行道树就可以望见大门口的雕花铁门。初到上海时,他有许多事情要忙,总是入了夜才披星戴月而归。可不论多晚,邝露总会等着他。那时,他站在楼下望着这熏黄的灯光,只觉得这世间便是再如何的艰难,有了这一线暖自己也都可以熬得过去。

想到这儿,润玉的唇角漾起一抹笑。他抬手推门的动作很轻,可是窝在床上看书的人却依旧循声望了过来。

邝露半倚在雕花床头上,背后垫着软枕。她一贯早眠,此时已经换了睡袍,如云乌发柔顺的自肩头披泄下来,腰际始便被丝缎锦被遮的严严实实。在看见润玉的那一刹那,她便笑了起来,绵绵笑意自眼角眉梢汨汨流露,衬着颊边那点小痣,整个人生动而明媚。

她放下手中的书,想起身下床,却被润玉疾行数步,抢先将她紧紧地拥进怀里。他身上尚带着风雪夜归的未尽凉意,冰的邝露不由地瑟缩一下,却伸手将他环抱的更紧。

“你身上好凉。”邝露将手心搓热,贴在他冰凉的面颊上,她的声音绵而软,扑涌着包围上来,将所有的疲惫乏累浸润其中化成了暖了整颗心的安宁幸福。

润玉贴着床边坐下,双手轻轻地回握着她。“不是让你不必等我吗?”

邝露的笑更深了些,眼底似是落进了璀璨星子,栩栩光芒压过了这阖室的明亮灯光。“我下午和同学去金山咖啡馆饮了咖啡,今晚可没那么早睡。”

润玉托了门路替她在圣约翰大学寻了个旁听生的位置,不必每日报道,按时去听课即可。本还担心以她拘谨的性子只怕不好融入,却不想堪堪数月的时间,这校园生活邝露竟过的如鱼得水。

她这模样润玉瞧了欢喜,那个海棠花般的姑娘本就应是这般明媚肆意,而不是如死水般困在那枯井一样的后宅蹉跎一生。

只是,凡事总有两面性,免不了要慎重些仔细剖开来看。

润玉捏了捏她纤细的手指,指腹落在其上轻轻地摩挲,他状似不经意的玩笑道:“和上次体贴送你回家的顾同学?”

邝露闻言,一双杏核眼半眯着打量他,贴着颊边的手移到了耳朵上,扯着薄薄的耳际轻轻一拉,佯怒道:“自然是女同学——大少爷,你的心也太窄了些!”

她一说完,自己却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巧笑嫣然的模样落进润玉心里,像是有人在他心尖倒了一柸融了的蜡,软乎乎热烫烫,却意外熨贴的舒服。

“那小子整日拿课业当幌子围着你献殷勤,一看便知他图谋不轨。” 他将邝露搂进怀里,半真半假的强令。“你不许同他走的太近。”

许是接触的人事渐多,邝露近来长进不少,已经不怎么吃他这套。反倒斜睨着他,回道:“他同我不过是聊些学业上的事情,坦坦荡荡从不背人。倒是你,当初一杯水我便一路睡到了上海,半分沿途风光都不曾见,这又应该怎么算?”

润玉语塞,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他当时唯恐邝露反悔不愿与自己背井离乡同来上海,喂她的那杯水里掺了些许东西。后来因着这件事,邝露难得同自己闹起了脾气。不过她性子软万万是做不出什么哭闹的事,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饶是这样,也让自己抓心挠肝的煎熬了许久。

抱着她的手又添了几分力气,他的声音很沉,喘息间一下下的撩在邝露耳边。“我错了,你不要再生我气。”

邝露埋首在他颈侧,并没答话,纤细的双臂环抱在他腰际,以臂为尺却悄悄地丈量出他这段时日似是消瘦许多。那些偶然在书房撞见,他尚未来得及收敛妥当的凝重沉思的表情就这么浮现在脑海中。

这繁华的十里洋场,好似云端之上的天上宫阙,瞧着堂皇气派,真置身其中却须得时时小心刻刻警惕,稍有不慎便会从云端摔落跌个粉身碎骨。寻常人因着这压力大抵总是难掩情绪流露,偏偏润玉从来不是个不愿意将苦处告于别人知的,他永远想将她捧在一片静好安宁之中,免她风吹雨打,护她一生无忧。

邝露坠在他腰际的手又收紧了些,声音里掺着几分潮意。“润玉,我不要那么多。这样就很好,很好。”

润玉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那份心疼,向她更贴近了些,在乌黑的发顶落下一吻。“你值得更好的。”

说着,他略微退开些,自床边的小柜上拿起了那个牛皮纸包,一边动手拆开,一边道:“这是福源楼的栗子糕,你尝尝。”

邝露听了双眸一亮,福源楼是沪上知名酒家,栗子糕更是它家一绝。每日限量售卖,常常清晨时分门前便大排长龙,轻易是买不到的。只怕眼前这一份,润玉也必定是花上了一番功夫。

润玉捏起一块递到她唇边,邝露咬了一小口,只觉松软细腻,香甜适中,果真名不虚传。

“好吃么?”

邝露点点头,将那剩下的多半块咬在嘴里,抬手也捏起一块递给润玉,示意他尝一尝。不想润玉并没有吃那块,反而低下头含了她露在在的一半轻轻咬下,又飞快的在她唇上落下一下。

“好甜。”

也不知是说糕点,还是眼前的人。

邝露面上绯红自颊边晕染至耳际,被他闹得无心细品,只将口中糕点囫囵吞下,半晌才敢抬头看他。

“时间不早了,你快回房歇息去。”

润玉的房间在邝露隔壁,两人并未天天宿在一起。他瞥了眼床头一侧的自鸣钟,时针分针交叉成一个九十度的直角,点点头。“是不早了。”

说着又将点心重新放回一旁的小柜上,俯身抵住邝露额头,笑着问:“夫人今晚不留我一宿吗?”

藏在锦被下的双足局促地蹭了蹭,邝露面色犹如三月里开的最艳的那枝春桃,她侧过脸,轻轻嗔道:“随你。”

润玉自浴室出来时,只得了邝露躺在床上背对自己的身影。床头一侧的台灯光被他特意调的暗了些,此刻朦朦胧胧的映照着,却让人觉得分外温馨。

只是,他甫一走到床边,却听见了邝露压得很低的啜泣声。

若说方才把人弄哭了算是他的本事,现在再哭却只能是他的过错了。他急忙掀了被子将人抱进怀里,“怎么哭了?”

邝露停了一下,没说话,拗着劲儿不想随他握在自己肩上的手转过身去。

这明显是别扭了,润玉心里不由得焦急起来,仔细想想却又不知自己哪里冒犯。于是,只好贴着她耳侧,小心翼翼地猜测着:“我……方才让你疼了?”

小巧的耳垂染成一片绯色,邝露摇摇头,动了动身子想从他怀里挣脱出去。润玉将一双臂膀愈发的收紧,只箍的更用力了些。“邝露,你别生气,同我说好不好?”

怀里人的啜泣声许久才停,那抽抽噎噎的每一下都像是落在自己心上的一锤。

“我不喜欢这样……”这不清不楚的一句惹得润玉半撑着直起身来,又听邝露颤着声音接着道:“我不喜欢你那样叫我。”

润玉哑然,自到上海开始他便不曾唤过邝露“小娘”,那段晦暗往事似是尽数留在了老宅,淹没进尘埃里。方才心血来潮的再次提及,也不过是床第间的情趣罢了。只是不曾想到她这般抵触,想是那段岁月邝露过的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难熬无望的多。

“男人的心思……你不大懂,”思量半晌,润玉开口却也只得了这干巴巴的一句解释。眼见着怀里的人眼角又蓄起了一片晶莹,他忙不迭的道:“你若不喜欢,我以后便再也不叫了。”

他低下头,在邝露眼角细碎地吻着。“你别气了,好么?”

怀里人没有回话,却轻巧地翻了个身倚靠在他胸前。润玉重新躺下,伸手环过细弱的肩头将她又拉近了些。他轻轻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睡吧。”

许是昨夜哭过的原因,第二天邝露的眼微微地有些肿。早饭时,她的脸色依旧有些沉,并不太高兴地模样,润玉同她说话,她也回的不甚热情。一时间,气氛便有冷,一众仆佣见这般景象俱是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

好不容易挨到用完早饭,润玉一把拉住欲回房的邝露,站在一侧的霜落见这架势,立马机灵的躲远了。

“还生我气吗?”

平时清冽的一双眼软了下来,颇有几分可怜巴巴。邝露看了只觉心上酸软,登时也再拿不住什么脸色,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道:“都怪你!栗子糕今早不能吃了!”

润玉后知后觉,那栗子糕昨晚未包裹严实,今晨起床时已硬的咬不下口。他心上松了一口气,却有几分哭笑不得。“你是为了这个同我生气?”

“不然还有什么?”邝露坦荡的同他对视,她其实一贯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姑娘,否则又怎么能熬过那么漫长的无望岁月。

润玉笑了,将她的手又握紧了些。“你今日无课,我也不必应酬,便陪你去买栗子糕,好不好?”

算起来,他俩其实已有不短的时间未曾一道外出,今日彼此都有空闲倒是难得。邝露双眼一亮,藏不住唇角的盈盈笑意,可一转眼却又有几分垂头丧气。“那福源楼到的栗子糕哪有这么好买?”

润玉只醉在她方才欢喜的模样里,笃定地回道:“一定能。”

不负所望,福源楼到的栗子糕果真不好买,门前排队的食客蜿蜒成一条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邝露在润玉掏出一袋大洋正欲向着排在队首的那人走去时,一把拉住了他,她摇摇头道:“不过是份糕点罢了,不值得。”

润玉知她心中所想,拍了拍她的手,安慰着:“这点钱算不得什么。”

邝露一手环上他手臂,一手将那钱袋取了过来放在手里掂了掂。“那不如今日你就请我吃这一袋的糕点?”

那天,润玉果真同她跑遍了大半个上海去寻好吃的点心。最后,竟真的被他们寻到一份极好吃的桂花糯米糕。莹白软糯的一团,上面撒着细细地金桂,入口甜软又有一股沁人的清香。

润玉瞧着她那副弯了眼睛满足极的模样,直觉一颗心都胀满了。他避开邝露递到自己唇边的手,摇摇头。他其实不太喜欢吃这些甜腻的东西,今日陪她品了一天已是极限,现在却连半点都吃不下了。

“你怎的这般喜欢吃甜?”

入了夜的江畔渐渐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冷清下来,惟有江心几座游船上有缥缈的歌声传出。只是今夜无风,倒也算不上多冷。

邝露捧着热乎乎的糯米糕,指尖感受着那丝丝的温热感。她自小喜欢点心这些甜食,父亲在世时,家中更是备了专门的点心师傅,只是后来都变了。她依旧是喜欢的,却又不得不按下那份喜欢,浸在苦里的人总得将一切多余的念想都舍去,方能熬下去。

润玉见她久不答话,也未曾在追问,只将她拥进了自己怀里。

邝露抬头看他,江畔的路灯比别处要明亮许多,润玉脸上的一丝一毫都清清楚楚的落在她眼中。他像是破开黑暗的那一束光,给了她希望,给了她未来,将所有她曾经失去的以为再也不能拥有的重新带回自己身边。

“我自幼便喜欢这些,只是小时候父亲怕我吃多,总是不准我吃个痛快。” 她笑了,伴着江畔缥缈的歌声开了口,同他说一段自己儿时的幸福回忆。“有一次府中也是做了这糯米糕,他怕我吃多了积食,便将剩下的都藏了起来。气得我大哭,吵闹着将来定要嫁个开点心铺子的夫婿,好痛痛快快地吃个尽兴!”

彼时,父亲也是如润玉这般愣了片刻,复又笑个不停。

明月映照江面之上留有一轮清润月影,润玉眼中清润却更胜这江上月明。他望着邝露,笑道:“这点心铺子倒也是门不错的生意,只是别的尚且好说,唯独这制点心的师傅须得用心去寻,只怕得费上一段时日。不如……”

他屈指在邝露挺翘的鼻梁上,轻轻地刮过一下,唇边笑意浓的醉人。“不如,你先嫁我可好?”

润玉和邝露的婚礼举办在圣诞节后不久的一月零三日,那是最近的一个好日子。

那是场极其盛大的婚礼,礼炮声接连震天,一声盖过一声。十二辆老爷车一早便从公馆出发,沿着法租界浩浩荡荡的绕了一圈,方在酒店门前停下,酒店前铺了百米长的红地毯特意给新人踏脚。

邝露穿了一身白色的蕾丝旗袍,同色的水貂斗篷衣领竖起簇在她下巴上,却将她衬得分外柔软。霜落扶着她甫一踏出酒店的大门,四周围观的人便发出了一阵惊艳的呼声。她在半遮的蕾丝头纱下抬眼望向润玉,脸上的胭脂颜色美的醉人。

润玉疾行几步至她身前,将她拦腰抱起,周围人群又是一阵呼声。像是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般,他看着邝露,眼中心上唯有她。他贴着邝露的耳边,一字一句温柔至极。

“邝露,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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