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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玉露—鬓间海棠

停在腰际的手像是烧红的烙铁,隔着数层衣衫依旧烫得她瑟缩着往后退去。邝露觉得自己像是一尾脱了水鱼,徒劳拍打着的碎尾不过是苟延残喘,无论如何都逃不脱被命运碾碎的结局。

可是,润玉放开了她。那双方才还咄咄逼人的双眸又恢复了朗月般清润的模样,他掸了掸衣袖,笑望她的时候,依旧是一副不惹尘埃的霁月风光。

“小娘,润玉告辞。”

他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去,纤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浓浓夜色中,可是邝露却觉得自己似是随着那影子一道被拖进了见不得光的暗里。

邝露不再去书斋,她佯称身子不适,就连一日三餐都是送到房中,真真正正做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那夜里的事,实在是太过荒唐,以至于她独自回想时都会觉得不过是自己做了一个诞妄的梦。她真的情愿只是一个梦,任何不容于世俗的感情在光天化日之下都寻不到喘息之地,见血封喉般的致命才是它最本真的模样。

可是邝露依旧觉得自己已经被卷进了深不见底的漩涡中,身不由己的眩晕与混乱,不过是被撕碎前最后的挣扎。

用过早饭不见多久,周管家便到了她的院中,隔着一扇金漆点翠的玻璃围屏问:“不知夫人身子可好些了?是否需得请个大夫瞧瞧?”

邝露看过描金花卉的玻璃透影,周管家恭顺的微微俯**。“不必麻烦,我已无大碍了。”

“那便好,”周管家连连点了几下头,“如此,午饭便不送至房中了,还请夫人移步花厅用膳。”

邝露握紧了手中的团线,稳住身上止不下的颤意,拿捏着嗓子应了一声。

“好。”

午饭时邝露拖了又拖,霜落不明就里,见她如此颇有几分着急,催促道:“小姐,再磨蹭可就误了时辰了。”

邝露知她说的在理,虽百般不愿也只得往花厅去。到时见着润玉正慢悠悠的呷着茶,并未动筷,似是已候了许久的样子。

邝露走至他对面坐下,纤纤玉指捏紧了袖口。“大少爷。”

润玉这方才看向她,却也只是一眼匆匆略过,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多做停留。“几日未见,小娘倒是清减了些。”

邝露竭力稳住心中那份慌乱,勉强回道:“许是天气渐热,吃不下的缘故。”

润玉对她的回答未置可否,甚至连目光也不曾分向她,只冷淡的应了一声。“嗯。”

接下来两厢无言,只间或有碗筷相碰的声音。邝露心思缭乱难安,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却又不敢抬头,唯恐撞上润玉目光。只得低着头将视线落在桌上,不过未曾真正吃过什么。

润玉在她对面打量着她这幅模样,眉头愈蹙愈紧,他一贯是定心忍性鲜少有喜怒形于色的时候,可是一对上邝露便每每破功。就像现在他心头火起,却又不知是气她如此苛待自身,还是气她对上自己竟已至食难下咽的地步。

他正欲开口,却见着周管家匆匆地自门外而入,一贯沉稳的人表情竟带了几分慌乱。“大少爷……”

润玉拧眉看了过去,他脸上方才的不悦尚未收尽,周管家看了一眼便飞快的低下头,紧接着道:“二少爷,回来了。”

周管家话音刚落,便有一道修长的身影自花厅外缓缓而入。剑眉凤眼,一身茶色的笔挺洋服,他身上似是带着一股明媚般,这般沉闷的颜色都被他穿出几分生动来。

他行至桌前,向着润玉轻轻地唤了一声。“兄长……”

午后日光灿烂,翻上梁栋,窗外是一片无云碧空。

霜落贴在邝露肩侧,压低了声音道:“这个二少爷就是离家多年的那个二少爷吗?”

邝露被她紧张兮兮又忍不住去打探的模样逗得一笑,“老爷只得二子,你还想有几个二少爷?”

霜落又向她贴近了几分,“那二少爷同大少爷未婚妻私奔的事儿也是真的吗?”

邝露甫一听得这句,忙拿手中的帕子遮在她嘴上。“霜落,慎言!”

霜落见她那副要紧的模样,不由缩了缩头,嘴上却仍不甘心的辩解着。“阖府上下都这么传,我也是好奇嘛。”

邝露无言,当年旭凤同锦觅逃婚时,她随父母去了别处暂住并不在镇上,待她回城时已事过许久。只是拐带长嫂私奔,在这风情保守的镇上实在算是件石破天惊的大事,哪怕只是从下人们断断续续地只言片语,她也听了个大概。每每提及言语间大多带着几分狎昵不庄重,却又再说起润玉时暗含几分怜悯,毕竟从他事后发了疯一样去寻二人这件事上,足以看出他对自己的未婚妻是真的动了情。

邝露以前听时,只觉得那段高墙大院里的爱恨缠绵,曲折离奇到似是书架上的话本,离着自己不但遥远更是虚无缥缈,却不想自己有一天也走进了这故事里的深宅大院。

而现在,当年那个让人怜悯同情的大少爷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这高墙内生杀予夺的一家之主。

她停了针,葱白的指尖抚上方绣半边的海棠,细细地摩挲着。霜落见她如此出神,转而问道:“小姐,你绣了这许多海棠花的帕子香囊为何不用?”

海棠花的寓意算不上好,寻常极少有人将它当成绣样儿。可是邝露却喜欢,她喜欢它们簇在枝头热热闹闹的样子,瞧上去生机勃勃,让人觉得欢喜。她以前尚未出阁时,香囊、罗帕甚至衣衫上绣的多是海棠。

只是,现在……

邝露偏过头向那攒了整匣的帕子香囊看去,她早就不是邝府可以仗着父母宠爱任性撒娇胡闹的大小姐了,这般鲜活热烈的东西,她衬不起。

她摇摇头,开口的声音轻的像团雾,扑在空气里,只须臾就消失不见,

“有些东西,瞧瞧便好。”

晨光熹微,朝霞在天际蜿蜒出缱绻身姿。邝露撞见旭凤时,他正站在廊下望着院中一株梨花出神。回了故地,他也换了一身旧制的长袍马褂,豆绿的颜色很是衬他,带着一股少年公子的风流飒沓。

邝露迟疑了一瞬,拿不准自己若上前是否会扰了他清净,旭凤却已经看见了她,笑着唤了一声,“小娘。”

邝露迎上前去,向他温婉一笑。“二少爷。”

一声称呼后,却又无言。

邝露算不上健谈的人,想不出什么合宜的话题,不敢轻易开口。旭凤低着头细细打量着她,他只是在与锦觅离开后,偶尔打探家中消息时才得知父亲重新娶了一房妻室,年岁大约小了些,却不想昨日一见才知她竟比锦觅还要小上几岁。

是以,花厅里的初见,他着实震惊,连带看着她的目光都错愕不已。想是邝露也察觉到了,脸色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只无言的陪坐了片刻,便称故离去。

后来,旭凤想自己着实失礼了些。若是得家族荫庇父母宠爱的女子断不会嫁予年岁能做自己父亲的人,兼之昨日见她那战战兢兢地模样,想必在这府中过得也不甚容易。

邝露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无话可聊,若说离去又显失礼。她不敢看他,只得将视线四处游移,最后却被旭凤捏在手中的怀表引去了目光。

旭凤见她盯着自己的怀表出了神,倒也不扭捏,直递到她眼前去。

邝露仔细一瞧,景泰蓝的掐丝怀表内侧镶着一张小像,是一位极其明媚娇俏的女子,眉眼间的天真烂漫便是单调的黑白两色都遮挡不住。

她真心的赞叹道:“可真是位漂亮的姑娘。”

旭凤浅浅一笑,面上是藏不住的柔情缱绻。“这是锦觅。”

邝露心上一震,只想:这般出众的容貌,怪不得两位少爷当年为她不惜翻脸阋墙。她抬头,面上却仍是淡淡的一抹笑,“怎么这次不见她一起?”

旭凤的笑更浓了些,“她有了身孕,不宜远行。”

“那真是恭喜二少爷了。”邝露说的真诚,她其实一贯是个心软单纯的姑娘,后来也不过是因着接二连三的巨变才多了点儿谨慎思量的心思,可更多的是为了自保。

此时,她笑得澄净,连旭凤也被她笑容所染。“多谢小娘,日后若有机会相见,旭凤想小娘定是与锦觅投缘。”

接下来,二人再言也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气氛倒也尚算融洽。都未曾注意到雕花梅窗后,有人看着那两道相谈甚欢的身影,修剪整齐的指甲在掌心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印痕。

案上的白玉香炉袅袅吐出一段海棠香,那香气极淡,散在这室内需得定神去嗅,方能觉出。可那香气却又是极其柔软的,轻飘飘的绕了上来,软绵绵的,似是将人整个拥进了一片缥缈里。

润玉靠在椅背上,手中捏着一绯色的锦袋,拇指置于边角处的海棠花刺绣上轻轻摩挲着。细看之下那不过是个普通的钱袋,许是年月太长已经褪了色,粉色绣线也已不甚鲜艳,毛毛躁躁不再平整。

可就是这么普通的物件儿,这些年却被润玉视若珍宝的贴身带着。曾经在他最是失魂落魄的时候,有人用几句温声软语的话,一个不算阔绰的钱袋,将他从一片晦暗颓败中拉了出来。可是,现如今,那个人却对他避如蛇蝎。

那是在旭凤与锦觅私奔后不久,他发疯一样的寻遍了所有他们可能出现的地方,却依旧一无所获。

这一次,他走的又远了些,不外乎是预想之中的一场空,雪上加霜的却是他在寻人的途中遗失了所有银钱行李,而此处并没有府中商号。

润玉颓败的坐在巷口,最初的怒火烟消云散,盘桓在心头久久不散的却是不甘与不平。他自小便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一粥一饭一件衣,都要靠别人施舍。锦觅,却是他这二十几年里唯一所能堂堂正正拥有的,而现在他却连这仅有的也留不住。

他想,这大概就是自己的命,被厌恶,被鄙弃。既然如此,事到如今,也该认了。

“先生,先生……”

他一身狼藉的坐在巷口,来往行人莫不绕道而行,此刻,却有人走上前来。许是见他久不答话,那人伸手拽了下他的袖子,轻轻的一下,抽回的很快。

润玉抬头看了过去,眼前的姑娘有一双澄澈清透的眼,约摸十六七的年纪。她仍着一身旧式衣衫,裙摆一直遮到脚面,如云乌发整齐的梳在脑后,鬓间簪着的粉色绒花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着。

她看着自己脸上带着几分腼腆,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踌躇着开了口。“先生,我见你在这儿坐了近一日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润玉本可以不搭理她,却鬼使神差的开了口。“与你何干?”

姑娘略为窘迫的抿了抿唇,却还是接着道:“你是否弄丢了盘缠,我这儿有些,你若不嫌弃可解燃眉之急。”

她说着便走近了几步将钱袋放进润玉怀里,又极快的退回原地。

她这一来一往让润玉不由得想起,幼年时院前树上的那只松鼠,每每觅食时便是这般模样,探头探脑小心翼翼。他将那钱袋握在手中,脱口而出的话却并不中听。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怜悯。”

他本以为话已至此,她定会生气骂他不知好歹,却不想她反笑了,衬着颊边那点泪痣,整个人生动而明媚,像是开在晨光中的第一朵花。

“何来同情怜悯?请先生切莫误会,我借你银钱,还请先生解了燃眉之急后还我才好。”她说着,抬手指了指身侧的青灰石墙。“我家就在此处,你找人打听一下便知。”

润玉怔住,抬头望着她,一时无话。

不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道比她更为稚嫩的清脆女声。“小姐,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了,老爷夫人正寻你呢。”

“来啦。”日落的霞光是一片旖旎的赤金,她急匆匆的跑出几步,又停下来转头看着他。“龙游浅水终有腾飞之时,来日方长,先生切莫灰心才好。”

说完,她转身而去,穿过夕照晕开在天地间的暖黄,绣满海棠花的裙摆在眼前翩跹而过,徒留一段浅到极致的清幽香气。

那是,润玉同邝露的第一次见面。

后来,他也曾去寻过她。只是,当日她所指的家宅却是一座施粥布药的善堂,周围也无人能用指出那个海棠花般的姑娘。

他想,那大概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因着不被爱不被理解的处境,而在自己记忆中捏造了一段温暖的虚妄。既然如此,便罢了吧。

再后来,他变得愈发的耐心。沉住气去结一张网,像是世间最优秀的猎手伺机而动,一步步将整个家业尽收自己掌中,倒也真的做到了那句‘终有腾飞一日’。

待父亲醒悟时,早为时已晚,他已将所有的一切牢牢地握在手中。

每个久居上位的人都不会轻易顺从于权利的交接,哪怕是此刻已经病在塌上起不了身的人,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自己并不中意的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夺走曾经属于自己的辉煌的一切。

所以,当管家说出冲喜这两个字时,润玉其实内心中满是鄙夷,这般走投无路的挣扎真是荒谬可笑至极。他连半分过问的意思都没有,只淡淡的道:随他去。接着,便去出发去省城谈一桩早约好的生意。

来来回回,不过十数日的功夫,再回时,家中已然添了一位‘新’夫人。

他记得那日天色很好,只是浓烈的阳光穿不透终年沉浸着药香的卧房,那里终日是一副雾蒙蒙的昏暗不明的模样。

他踏进房中时,周管家跟在身后道了声:“老爷,大少爷来了。”

躺在塌上的父亲已然醒时甚少,现在也不曾给出半分回应。

榻前,一道绯色的身影转了过来,鬓间的金丝步摇随着她的动作颤巍巍的晃动着。她向着他恭谨的一福身,温婉的声音便在室内荡漾开来。

“大少爷。”

再抬头,颊边一点小痣入了眼,她比几年前长大了些,已出落成端庄秀美的模样。可是初见时朝气明媚却消弭地不见踪迹,她沉静的像是古井里的水,泛不起丝毫涟漪。那双澄澈的眼向自己看来时,是全然的陌生与忐忑。

过了那么久,他终于又见到了那个海棠花般的姑娘,只是她已不记得他。

周管家来寻她时,邝露正坐在廊下发呆。这些时日她甚少在府中走动,每日不过是做些绣花、看书的琐事,虽无甚乐趣,倒也安稳。

今日,甫一见到周管家,她便有些紧张,待听到是大少爷唤她去前厅议事时,便愈发的忐忑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同周管家打听到底所为何事,对方圆滑至极的遮挡过去,只道“夫人且去便好”。

待她战战兢兢地来到前厅,却见润玉、旭凤正在饮茶,一同落座的还有一人——丹朱。

见她来了,旭凤向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小娘。”

邝露微微的低下头,“大少爷,二少爷。”

润玉坐于上座,自始至终眼神都未曾分向她半缕。倒是丹朱在旁,似假还真的抱怨,“小嫂子,我也在呢,你怎的只顾他俩?”

她忙回身,对着丹朱行礼道:“叔叔,许久未见,可好?”

“甚好,甚好。”丹朱笑眯了一双眼,开门见山道:“我今日是为了一桩喜事而来。”

邝露抬头看着他,她虽不明白喜从何来,却更不敢贸然开口询问。倒是旭凤在一旁笑盈盈的替她解疑,“叔父想给大哥说门亲事,特意请小娘来相议。”

邝露微微瞠大了眼,上座,润玉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她,清冷淡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颗心像是一下子浸到了冰雪里,迅速的蜷缩成一团。

她虽是个挂名的夫人,府中诸事皆说不上话。依着惯例问上一问,却也算是情理之中。只是邝露却隐约觉得几分不安,她不敢轻易开口,唯恐说错半句惹润玉不悦,只支支吾吾的道:“这事,还得大少爷中意才是。”

“我那大侄子在这些事上向来不开窍,”丹朱凑到她身边,将几张小像摊到她面前。“这可是我千挑万选精心选定的姑娘,你瞧瞧,怎么样?”

邝露垂眸一看,若说精心挑选倒是不假,照片上的姑娘同锦觅五分相似,只是比她多了几分沉稳,瞧上去是大户人家才能养出的气派。

一直沉默着的润玉开了口,他的声调略有些沉,眼中倒带了几分笑意。“不知小娘觉得如何?”

邝露看着他笑意脉脉的目光,隐在桌下的手将丝缎的帕子越绞越紧,一颗心像是杵在狂风暴雨中的孤木,无依无靠,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可以,她便是连半个字都不想说,可是偏偏润玉不愿如她所愿,复又开口唤她。

“小娘?”

堂上的三人齐齐望着她,倒像是她成了那个能一语定乾坤的人。邝露觉得有些可笑,她明明是被架到火上,被牺牲,被献祭的祭品,从以前到现在向来如此。

“我也觉得与大少爷甚是般配。”

一语落,丹朱与旭凤面上俱是喜意。丹朱甚是高兴,开始喋喋不休的夸赞起姑娘家是如何温婉如何贤良起来。

堂上一派欢声笑语,润玉面上也带了笑,似是甚为欢喜,对着丹朱道:“此事,便麻烦叔父了。”

只是,他在持盏饮茶间,向邝露投来的一瞥,却让她觉得那见不着天日的暗终是向着自己来了。

接下来倒真是有模有样的操办起来,据府中仆佣所说对方小姐极为中意大少爷,昨日约了游湖,今日便约听戏,瞧这架势恨不得能立时嫁进府来。大少爷也是一反常日里不近女色的模样,回回邀约都欣然前往,怕是府中好事将近。

这些话邝露听在耳里,近来悬在半空中飘飘荡荡无着无落的一颗心,缓缓地往下降落。每听闻润玉同那家小姐情深意笃的只言片语,便往下落一分。

又兼得润玉这段时日忙着生意与约会,甚少在府中露面,她愈发的放松下来。甚至开始觉得,那夜许不过是饮多了酒一时戏言,是自己太过谨小忐忑才会这般战战兢兢。

听闻旭凤不日将启程归家,她便静下心来闷在房里裁了些孩子的小衣。因着尚未得知男女,帽子她特意做了一顶玉兔样式的,雪白软绵绵地触感,霜落见了直赞她手艺好。

午后,她遣霜落将这些送于旭凤。不多时,霜落便回了,面上笑意盈盈。

“二少爷见着很是欢喜,直夸小姐手艺好,多谢小姐费心了。”她停了停,又接着道:“我去时,半路碰到了周管家,他见了也称赞小姐的绣工是一等一的好。”

一听到‘周管家’三个字,不知怎的邝露心里莫名打了个突,她滞了一瞬,不动声色道:“周管家还说什么了?”

“没了。”霜落转头看着她,对她的追问不解。“就说了这些。”

邝露不再说话,只专心收拢匣中的帕子香囊,却怎么都压不下心中那股不安。

晚饭时,却只有她一人。听府中家仆说,大少爷同二少爷一起往城外赴宴了,想是今夜赶不回了。

这顿饭终于不再吃的提心吊胆,邝露难得放松,吃的也比往日里多了些。饭后,她也不再急匆匆地回房,和霜落一道在府中小花园逛了一圈。

春末夏初,苑中的花也渐渐开的热烈起来,墙角处有一株茂盛的垂丝海棠,花叶上尚带着昨夜的雨水,看着惹人怜爱。邝露瞧着,觉得心情舒展了不少。

回小院的路上,她不再同往日一般行色匆匆沉默寡言,反倒带了几分笑意同霜落说起儿时的欢喜往事来。

她已许久不曾如此开怀,霜落见了也是高兴,主仆二人一言一语,脚下行的也比常日里慢上许多。

待她俩将走至小院门前,却见周管家立在那儿,似是恭候许久的模样。见着她俩便迎了上来,笑着道:“见过夫人。”

“周管家,可是有事?”

周管家抬手作揖,“府中新进了一批灯纱,数量大了些,忙不过来。只是这活儿得寻个手巧心细的才是,我此次来是想向夫人借霜落姑娘一用。”

他来的突然透着几分蹊跷,邝露不由警惕起来,并没松口答应。

大约是看出来她的顾虑,周管家紧接着宽慰道:“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的事,夫人若不放心,随着同去也罢。”

话已至此,若在迟疑,倒显得自己扭捏,邝露拍拍霜落的手。“去吧,仔细些。”

霜落点点头随着周管家同去,邝露站在原地,直到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廊角,方推门进了自己的小院。

邝露进了门,落了锁,只在桌上点了一盏小灯,室内光线昏暗,影影绰绰让人看不分明。今日行的路多了些,她已有些乏了,边解着盘扣边往内室去。

葱绿的帷幔自墙角垂落下来,她撩起那层薄如蝉翼的烟纱,踏出不过两步,便惊得连连后退,脚下慌乱险些被帷幔缠住绊倒,还是扶在壁上才稳住。

墨绿的床帐下,润玉正斜倚在床尾处,见着她来也未动身形,只偏着头看了过来。明明这般暗淡的光线,他的一双眼睛却亮极了,一眼便照进了邝露心底,一颗心瞬时便跳乱了。

“大少爷……怎会在此处?”

润玉从身侧摊开的匣子里,将那些绣着海棠花的香囊、罗帕一件件的拿起又放下。开口,却说起了另一件事。

“今日旭凤同我讲,你在这府中过的艰难,我须得对你宽厚些才是。”

邝露见润玉捡了一方帕子握在手中,指腹一下下的撵着上面绣着的海棠花,她瞧着只觉得的那一下下似是都落在了自己喉咙上。

“许是二少爷误会了,我并不曾同他抱怨过什么。”

听了这一句,润玉正了身形,向她看过来。“小娘好手段,润玉佩服。”他明明是一副笑模样,却比面无表情时更让人胆颤。“只是旭凤同锦觅情深意笃,想是小娘要失望了。”

邝露瑟缩着,往后退去,直将背紧紧地贴在墙上。“我对二少爷并没有那样的心思。”

润玉将手中的帕子扔回匣中,起身,向着邝露走来,他走的从容不迫,每近一分都让邝露觉得自己喘息艰难一分,却又偏偏忘了去逃。

他走到邝露身前,将她困在自己与墙壁这方寸囹圄地中,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小娘,你若想要什么同我讲才是,有什么是我给不了你的。”

他说这话时,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可是邝露听了却觉得似是有刺骨的霜雪结成藤蔓自脚心蜿蜒而上,直将她整个都吞没了。

那双骨节修长的手顺着散开的盘扣向里探去,游走在她脖颈上,邝露只觉指尖所过之处皆泛起一阵阵战栗。她斜着身子,试图闪躲开来。

“大少爷,我不是你的玩 物。”

“你当然不是玩物。可是你身上的一线一衣哪样不是我的呢?”润玉轻笑一声,手上却依旧不放过的紧跟了上来,他扶着她修长的脖颈,贴在她耳侧低声道:“就连你,都是我的。”

“我不是!”邝露挥开他的手,却在下一瞬便耗尽了心中那丁点儿的勇气。“求你,求你,放过我……”

润玉愣了须臾,却又接着把手落在她颊边的小痣上,他的眼神几分哀伤,像是映照在江面随水波泛着涟漪的月影。“我……如何能放了你?”

邝露摇头,簪上的珠翠相碰发出削微的声响。她像是在命运这黑风恶水中独自颠簸的小舟,无依无靠,寻不到岸,也许下一秒自己便会被巨浪吞噬,粉身碎骨。她实在是乱极也无助极了,这世间早已没了可以依靠的人,慌不择路的她竟向眼前这所有一切的始作俑者求救。

“润玉,润玉,求你了……求你了……”

这是邝露第一次唤他的名字,这般柔软无助的唤他的名字。这让润玉有一瞬的恍惚,心底似是裂开一条缝隙,有温暖的柔软的东西沿着缝隙汨汨的流淌出来。

他陷在那暖里,一瞬间松懈下来,手上的力道也放轻了。邝露察觉出来,今夜的润玉危险更甚,她下意识地想趁机脱身。只是身形将一动,便将润玉自那恍惚中唤醒,他动的慌乱了些,来不及拉她的手,只一把扯住了衣襟。

润玉气极了。

对着被逼嫁的父亲,她能心甘情愿的为他守节;对着只有一面之缘的山野小子,她一眼便能认出;便是相识不久的旭凤,她也能和颜悦色相对。只有他,只有润玉,她对着自己永远只想回避,只想逃跑,哪怕半分目光都不愿分予他。

润玉钳住她的手腕,拉扯着她几步便到了塌边,他修长的身躯覆了上来,将她牢牢地禁锢在塌上。

拉扯间邝露的衣衫散开大半,黛青的长袄,浅青的中衣,最后是雪青色的肚兜,丝线细细地绕过肩颈腰际隐没在背后。那一层一层愈来愈浅的颜色,却更能映衬滑腻无暇。

润玉觉得自己像是剖开了一个蚌,坚硬的暗沉的外壳下是流光溢彩的珍珠。那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落于荒原上的第一点星火,欲望气势汹汹的碾过早已溃不成军的理智,燎原的火熊熊燃烧。

他低头覆了上去,柔嫩的触感更胜于他想象中的千万倍。他一手自肩际而下,略过起伏的玲珑曲线,直往更幽深处去。

邝露凝了一瞬,接着却更为激烈的挣扎起来,却只换来润玉更为强硬地压制。耳畔是布帛撕裂的声音,是低沉急促的喘息声,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条任人宰割的鱼。

可让人羞耻的是她的身体随着那双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不停地颤抖着,除了慌乱、惊惧、却又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感觉在身体深处苏醒了。

润玉被她那副脆弱的夹杂着几分迷乱的模样惑的失去了神志,却只想更厉害的去欺负她,让她不知所措的偎在自己身下,只能牢牢地依附着。于是,他径直的去摘那朵隐在最深处无人沾惹过的花。

邝露的身体在一瞬间绷紧的厉害,那种从身体深处撕裂的疼痛,一瞬间覆盖过了所有感官,盈水的双眸再也不堪重负,眼泪沿着眼角痛痛快快的落了下来。

“疼!”

几点嫣红落在月白的被单上,伏在她身上的人看见了,他的眼神幽深的像是极夜里暗的最深的那方低垂天幕,铺天盖地而来,气势汹汹地吞没一切。润玉贴在她耳边,声音沉到了极处几乎带着恶。

“我给的,疼——也得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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