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下）

隼的棋势就如他的军风，带着股沉稳的狠意，黑子在白子的围攻下渐渐落了颓势，可长歌依然平静，黑子渐渐布成一张暗网。

“可是棋盘上定胜负不是棋子，而是执棋人。”隼也同样直视着长歌，他话里意味已经足够明

白。

长歌不接他的话，垂眸又落下一子，瞬息之间局面翻转，黑子在不动声色间布下陷阱，只差最后一子就可将白子吞吃干净。

她的脸藏在光影昏暗处，隼看不清她的神色，却听到她语气轻轻，若有所指:“只差一-步你就输了。若当初朔州城..再予我一子之力，胜负也未可知。”

公孙恒长叹的“来吾道夫先路”犹在耳畔，溅血的荼蘼还在关内开的繁盛，血仇之人仍然坐在万里之外长安的金殿之上。长歌恍惚地想，她怎么能甘心。你只差一子便能胜，但我要掀了这棋盘，你也无能为力。”似乎是准备入睡前才偶然闯进来,隼的头发披散着，像极了长安城里那些宽袍大袖恣意洒脱的文人，可他眼眸沉沉，落在长歌身.上的眼神还透着仅在草原上能看到的野性与血气。

最后那颗关键的黑子在她指尖凝住，黑子是用上好的云子所制，密不透光，在昏沉的灯下将长歌的指尖映衬地仿若透明。

长歌垂眸看着棋局，她语气轻柔和缓，却有着重逾千钧的力道。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同这命数争上一争。”

-时间营帐内静默下来，只剩下从帐门的缝隙里卷携进的冷风带着烛影摇曳。打破静默的是一阵咳声，长歌握拳放在唇边压抑着咳，她裹着带绒的毡衣，仍是小小一个。隼看过去，少年人的身形单薄，常常让他觉得一只手就能折断她的背脊，可这时隼才发现即便是她咳嗽时，脊梁也是挺直的。隼怔了一下，他伸手把长歌手里那枚黑子拿.走，然后站起身来，把自己披着的熊绒大氅丢到长歌身上:“平局。喏..... 这个算你的战利品。”

长歌被这大氅罩了满头，-瞬间温暖到有些灼热的气息就充斥了她的鼻腔，她仍记得这个味道，在幽州城的客栈月色下，那个怀抱里有同样温暖如春日草木的气息。她不由地微微红了耳尖，艰难地从大氅里冒出头时，只看到隼即将迈出营帐的背影。

“你是我的奴隶，你的命还在我手里。在我允许之前，别死了。”他扭头最后看了- -眼长歌，"把药喝了，半夜别咳，听得心烦。”

隼带走了草原呼啸的冬风，长歌触了触大氅的毛绒滚边，桌上的棋局.上黑白分明，可最后一颗棋子被隼拿走，这棋局便只能僵持在这里，他输不了，她也赢不了。

长歌想，这关山万里路，与这草原的冬日，似乎也没有她想的那样难熬。在后来很久之后的某个冬日。

长歌拥着厚重的绒衣坐在桌前与自己对弈，正准备落下一子，身后却传来熟悉的气息。隼就这样从背后抱住长歌，他的头发还带着沐浴后的潮湿水汽，滴落在长歌的脖颈里激地她抖了

“穿得挺多，怎么还会发抖?”隼皱皱眉，把长歌的衣服裹地更紧-一些，然后才看向棋局。

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儿，然后起身取回了一枚黑子，黑子似乎被摩挲了很多次,泛着温润的碧光。其实当时隼拿走这枚黑子只是个玩笑，这枚棋子放在他身上也并非多么妥帖保管，可巧的是这些年征战里竟然也没丢。

“棋子还给我，可是认输了? "长歌啜饮一口热奶茶，也想起来久远的事情，弯起眼打趣。

他在这一刻终于承认，在遇到长歌时，有些事他就再也无法胜过她。那枚黑子还是落在了棋盘.上。

隼说:“未曾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