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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曦从袖中取出绢子，上面染了一点油彩颜料，递与白蕊姬道：“你看看这油彩有什么奇怪？”

“妹妹出身贫家，所以依稀闻过这种味道，似乎有些蛇莓汁液的气味。”

白蕊姬轻轻一嗅，旋即一惊，“民间传闻，蛇虫喜吃蛇莓，故而有蛇莓处常有蛇虫出现一说。”

赵元曦的叹息轻得恍如云烟：“今日娴妃命景阳宫中遍撒雄黄石灰，谁知至我离去短短两个时辰内，已见十数条毒蛇遁走四窜。此事并非偶然。我虽不知是哪里出了缘故，但想起景阳宫内因怡贵人有孕而特意装饰华彩以表喜庆。这虽然是内务府的惯例，但不知是谁从中做过手脚，才会引来这些脏东西。”

白蕊姬沉吟着道：“我记得景阳宫是仪贵人初初有孕时装饰的，至今已快两个月，等到油彩气味散尽，这种蛇莓汁液的气味才会明显，正好是惊蛰前后百虫出动。想来谋划这件事的人心机极深，才能事先安排丝丝入扣，让人不得怀疑。”

赵元曦道：“仪贵人要来延禧宫，既是她自己的意思，也是皇上属意。在仪贵人平安生产之前，延禧宫只怕有的小心。妹妹心细如尘，便要依靠你了。”

白蕊姬紧紧握住赵元曦的手：“姐姐怎样保全妹妹的，妹妹必定一样相待。”

赵元曦心中说不出的感动，只觉得宫苑重重如深海悬冰，有白蕊姬在，亦多了一丝可以依靠的温暖。

二人正相对间，却见俗云叩门而入，端了一盏汤药进来道：“小主，到喝坐胎药的时候了。”

白蕊姬便道：“搁下，你且出去吧。”

赵元曦摇头苦笑道：“这坐胎药的气味，我一闻到便害怕了。可又不能不喝，只盼望自己能多有几个孩子。为北国，为王爷。”

赵元曦这话也是说这好看的，也没有真心要为了北国王爷。

白蕊姬轻轻一笑：“我也不喜欢这个气味。好端端的，皇后发一次善心，咱们就要多这桩苦差事。”她说罢，随手将汤药倒进殿中的一盆宝珠山茶内，仿佛毫不在意似的。

赵元曦惊道：“妹妹这是做什么？”

白蕊姬不以为意：“我又不盼望能多生几个孩子，喝这个劳什子做什么，省得苦了舌头。就像仪贵人一样，没了姐姐，璟馥怎么会平安？”

赵元曦颇为惊诧，尽量还是平缓了语气道：“妹妹也不算无宠，何不趁着年轻多得几个孩子，也算终身有靠。”

白蕊姬淡然一笑，仿佛真的是不在意：“有孩子未必就是好事了。姐姐且看仪贵人就知道了。仪贵人怀着身孕还不知道是被谁所害。妹妹没有这样百计防身的好本事，还是活得安乐些就好。”

“可是……”

白蕊姬笑着用白若葱根似的食指抵住她的唇：“没有可是，我有姐姐可以依靠，便什么都不怕。”

仪贵人移居来之前，娴妃和海贵人已将延禧宫清扫一新，并在仪贵人所要居住的东暖阁多悬香包驱虫。因为只留了两间房出来给仪贵人居住，娴妃心下也颇不安。幸而仪贵人性子平和，也不算是骄矜之人，又见如懿自己住西暖阁，倒把东边让给了她，心下更是感激，只嘱咐把一些贴身东西搬来延禧宫，其余器具，只留在景阳宫中，随时去拿便可。

如此一来，延禧宫中虽然拥挤些，倒也十分热闹，连皇帝也是每日必来看望一次的。 如此十数日，不觉连慧贵妃亦叹息，她被皇帝冷落了许多时日，虽然每常相见，但却未再让她侍寝，她亦不免感慨，请求将仪贵人挪去她的咸福宫居住，也好得见天颜。

皇帝却只是一笑，问她：“那么如果晞月你见到毒蛇，会是吓得惊叫一声自己先跑呢，还是会救怡贵人为先？”

娴妃与海贵人对仪贵人的胎悉心照顾，一饮一食都细细查看，连太医开的安胎药方，也另请人看过药渣，道是无妨才继续喝下去。这样检验药渣的事，惢心倒是很乐意去做。娴妃便笑她：“你去找的太医，可靠么？” 惢心连连点头，眼里有微亮的光芒：“是。他是奴婢家乡的旧识，奴婢进宫后才知道他已经在太医院当了一个小小太医。虽然官职卑微，但奴婢是相信他的医术的。”

娴妃笑道：“你是相信他的医术呢，还是相信他这个人？”

惢心红了面庞，只低头不语。娴妃已然明白：“看来不必我替你找个婆家，你自己已然有了心上人了。”

惢心又羞又急：“奴婢不敢。”

娴妃含笑道：“让他好好在太医院争气，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成全你们。”

今晚，皇帝承诺过要与赵元曦一同用膳。

然而这一夜，赵元曦等到烛火凉透，也不见皇帝前来，出去打探的梁松缩在门边一直不敢进来回话。 赵元曦慢慢夹了一筷子冷透了的蜜丝山药吃了，那山药本是酥滑软糯，入口即化，又兼浇了蜜丝，格外清甜润舌，可是此刻吃在口中，却只觉得那冷而滑的触感让人捉摸不定，连蜜丝也透出一缕清苦之味。

她搁下筷子，只听得银筷头上的细链子玲玲作响，便道：“皇上是不会来了，是什么缘故，你直说便是。” 梁松怯怯道：“皇上从养心殿出来，正要往咱们启祥宫来，谁知看到皇后娘娘跪在螽斯门前祈福，祈求二阿哥身子早点康健，皇上才知道，原来二阿哥的风寒是越来越重了。皇上着急，当下就陪着皇后娘娘去了长春宫，然后……”

“然后就一直在那里，没有再出来。”

梁松点头答了是，赵元曦舀了口汤慢慢喝了道：“螽斯门是从养心殿到启祥宫的必经之路。皇后娘娘有心求神佛保佑，为何不去宝华殿而去螽斯门这么舍近求远？皇上当然是不会离开长春宫的了。”

梁松眼珠子一转：“舍近求远自然有舍近求远的好处，一箭双雕嘛。” 赵元曦淡淡一笑，对丽心道：“去把饭菜热一热，我也不必饿着肚子等候了。”

丽心小心翼翼道：“小主……”

赵元曦微笑：“皇后贵为六宫之首，皇上陪她，是情理之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