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罪人vs镇国将军（1）

大吴朝建文七年秋，晋王朱怀民“诛齐黄，清君侧”之战，已近尾声。

晋军至瓜州渡江，过镇江，驻军于龙潭，直指金陵，令朝堂大震。

这日，天已黑透。

吃过晚饭，萧余弦干掉了半碗烧刀子酒，站在沙盘前研究了半响，到底不下心来，便命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兵常烊掌上灯，出了门。

秋风萧杀，吹得军营里立起的军旗猎猎作响。

萧余弦快步行走在一个个褐色的帐篷之间，时不时会碰到三两兵卒向他行礼。

萧余弦心里有事，并没有同这些人寒暄，只板着脸点了点头，便越过了他们去。

一路行色匆匆，萧余弦来到了某个帐篷前。

见到来者是主将，那守在帐篷门口的小兵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给萧余弦拉开了帐篷的门帘。萧余弦示意常烊在外等候，便独自一人矮身进了帐篷。

帐篷里立着一根铁柱，柱子上铐着一个斯文瘦弱的男子。

青子衿刚穿越而来，便被捆在柱子上，听到门边传来响动，那原本垂着头的男子抬首，看到是萧余弦，不由得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一下。

“将军。”

萧余弦走到离那男子一步之遥的地方，站住，居高临下地看向他。

“青子衿。”萧余弦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前日你同我说的事，可还作数?”

萧余弦作为镇国大将军，自小习武为晋王服务。可晋王称帝后，马上以“以下犯上”等一百多项罪名，夺去萧余弦的兵权，将他投入牢狱之中，判他十日后斩首。

而在奔赴刑场之前，晋王命手下对萧余弦进行了一番毫无人道的折磨。割舌、挖眼古往今来所能知晓的酷刑，晋王都在萧余弦身上用上一遍。

满腔赤诚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局，萧余弦死不瞑目。于是乎今日他重生，不甘心再为晋王服务。

听到萧余弦这样问，被铐在柱子的青子衿微微一怔，然后明白了他问的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眼中有讶异闪过，青子衿收了笑，严肃地点了点头，“作数。”

“好。”

萧余弦应了一声，将腰上的软剑抽出，对着青子衿一剑斩下。

金属碰撞的声音刺耳，紧接着是镣铐跌落的“哗啦”声。重获自由的青子衿却不急着从地上站起来，而是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顾萧余弦，问他“是什么让将军改变了主意?”

“因为，我要活下去。”

青子衿凤眸微眯，他一千古罪人，能帮上镇国大将军，想必也是极好的。

他仍是那副苍白的模样，那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亮亮的，闪烁着星子一样的光。

饮完手中茶水，萧余弦将茶杯重重地放回到桌上，抬眸看向青子衿，道“现在，青先生是否可以给我说说你为何要撺掇我称帝?”

青子衿并没有马上回答萧余弦的这个问题。

他用他那一双像深不见底的夜海一般的眼睛，默默地看着萧余弦。

而萧余弦则坦然地面对他的注视。

长达五分钟的静默过去，青子衿这才悠然开口，答萧余弦道“因为，晋王与我有血海深仇。所以，我要他死。”

这样血腥的话，青子衿用他那如编钟般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说来，莫名有一种诡异的美。

听到青子衿这般直接的回答，萧余弦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毛，“就这么简单?”

青子衿瞧着萧余弦，反问：“难不成将军以为，我是觉得晋王此人性情暴戾，若是为人君王，必会使大吴民不聊生。”

说到这儿，青子衿眉眼舒展，倒是徐徐地笑了“萧将军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青子衿心眼小，装不下这么大的天下。何况世人早将我唾弃千百遍，我还能让他们好过?”

萧余弦没说话。

他在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青子衿。

没等到萧余弦的回应，青子衿扇了扇自己又长又浓密的睫毛，问他，“怎么，将军不信我的话?”

这回，轮到萧余弦笑了。

同青子衿那种春风化雨的笑全然不同，萧余弦笑起来，是像皓日当空一般的耀眼。“你这话，我信。”

在萧余弦那世的记忆里，青子衿就是炮灰。晋王判错案子，将他父亲斩杀，而他母亲也是殉情而去。只留下十岁孩童——青子衿。

青子衿因此恨毒了晋王，所以才潜入晋军，伺机为父报仇。而迟迟找不到机会下手的青子衿，最后选择了孤注一掷，将赌注全部压在了晋军主将萧余弦的身上。

却不想自己才说完要萧余弦杀了晋王取而代之的话，萧余弦便一记手刀将他个文弱书生现场劈晕，当场就给铐了起来，交给晋王发落。

而这辈子，青子衿的芯子换了，萧余弦重生，他们的命运，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相视笑过，萧余弦和青子衿很有默契地达成了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