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这个是我娘叫我给你的!”孩童稚嫩的声音软软的,眼神里带着对先生的崇拜。
这是一篮子鸡蛋,顶村子里一户人家一月的伙食费了
“先生不要鸡蛋,下课后记得带回去。”先生的声音很温柔,目光中充满了对孩童的怜爱。
那孩子有些失落,先生安慰他:“等小宝考上了状元,先生就要你的鸡蛋。”
小宝又重新振奋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稚气的脸上充满了坚定,“小宝一定会的,小宝一定好好学习。”
先生是九月村的教书先生,二十有一。
九月村位于人界的一个小国,是人界数一数二厉害的玄国的附属国,名叫凌国。像凌国这样贫穷的小国一抓一大把,而凌国因为没有特色,在众多附属国中并不受重视,一个字“穷”。
九月村不大,是偏辟而穷的,村里所有儿童上不了学。一年前,先生来到这里,请求村长给他一处住所,又把身上的银两给村长与村民。村长分了一间小屋给他。先生知道了这里所有的孩童都不能读书,很伤心,就把自己的小屋改了一下,只留一张小榻和一些锅碗,其余地方改成了学堂。他又默了课本,孩童有三十余人,他便走了十五里,去镇上典当了些旧物,买了纸笔,给每个孩童默了课本。
村里的孩子都在先生这里读书,村里的人都感激他,时常帮助他。先生不会煮饭,大家便抢着让先生到自家来吃饭。
先生也不白吃。他有一手好医术,村里的人生病了,没钱治,先生总是无偿看病。
村里的人说先生是个大家少爷。先生第一天来村里时,身上的衣服虽破,但都是上好的绸缎制的,典当的旧物都是值钱的…
村里人问先生是从哪儿来的。
先生闭口不谈。
村里人问先生是不是大家少爷。
先生不语。
村里人都明白,先生不说就是默认了。
因为先生从不撒谎。
先生长的极俏,乡下粗人只能这样赞美先生。
反正就是很好看!
对了,村里的人说先生名叫岁择。
可他们不知道,那是先生唯一撒的谎。
“先生先生,不好了!村子外来了一批人,说是来抓你的。”村长慌慌张张地跑进屋里,气差点喘不过来。
先生心一沉,放下了手中的书。虽然心中已慌,却依然冷静地说:“村长先别急,不用管他们。”
“可是…可是他们说抓不找你,就…就要烧村!岁择快跑吧!!”村长急死了。
今年村里的收成很好,是大丰收。将儿村长还在地头跟别的村民说,先生真是个大福星,先生来了什么事都顺了。
可这时,一群骑着马、身着黑色衣裳的人闯入村中,为首的男子上来就说:“把岁翼交出来,否则我就要烧村了。”
村长心里怕这群来路不明的人,但他更怕烧村。但在记忆里当真不知道村里有个叫“岁翼”的。
身为一村之长,他壮起胆子对那男人说:“这位大人,鄙村没有叫岁翼的,您会不会弄错了?”
那男人有些不耐烦了,说:“就是你们村里的教书先生!赶快把他交出来,慢了就烧村!”
村长就一溜烟地跑过来,想叫先生赶紧跑。
“什么?!”岁择眉头一皱。
“抓不找你,我就烧村。”一道声音传入耳畔,先生惊愕失色,脸都吓得苍白,他反射性的看向他——
那是择月。
“择月…”先生轻呼出了他的名字。
村长不知如何是好,也唤先生的名字:“岁择快跑!”
择月嗤笑:“岁择?这是你给你自己化的名,多么|淫|荡|的名字。岁择,睡择!阿翼…”
村长惊愕,先生竟然撒谎了!他和这个男人的关系…
“够了!别叫我阿翼!”先生也就是岁翼,不禁轻斥他。
择月似乎被激怒了,他反手竟凭空扼住村长的喉咙,出手极快,岁翼竟然没察觉。
“先生救我…”村长被这个不讲道理的男人扼住喉咙,他涨红了脸,试图挣脱,但男人力大无比,他就只能向先生求救。
岁翼:“你快放了村长!”
择月:“可以啊!但你得跟我回家!”
“家?哪个家?我还有家?我是个废太子!天界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这么窝囊的太子!!月哥哥…就让我待在这儿,我不想回去…”岁翼眼角泛红。
“……可是天帝…”择月也觉得好笑。当今的天帝治理有方,六界安稳无事。
可天帝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废太子。
天后死得早,只留下了岁翼这一个儿子,岁翼还有个姐姐叫岁安,共就生了两个孩子。
天帝不再纳妃,岁翼是唯一的继承人,当他刚刚诞下的时候就被封为了太子,是从小含着金匙长大的。
全天下都给予了岁翼厚望,希望这位殿下能像现在的天帝一样贤明。
岁翼也不负众望,他是从小优秀到大,令人称讼。
可天帝不满意,他所给予的厚望是跟他的天资一样的。
天帝的严格要求总让岁翼感到无力,也常常力不从心,没少受责打。
当天宫的宫娥们看见一根根染血的藤条从太子的东宫内扔出,又是心疼自家的殿下又是害怕。
而太子也是时常被废,可过段时间又复位。众仙也认为岁翼作为天帝唯一的儿子,这天帝之位迟早都是他的。
可岁翼又是个倔强的主儿,天帝废太子就跟玩似的,次数多了连众仙们也只当父子间闹矛盾,过几天就好了。但岁翼每次都认真得没法……
择月放了村长,等村长跑后,柔声下来:“乖,跟哥回魔界。”
岁翼:“我…我还不想走…”
他的声音很小,却让择月心中的恼火烧得更旺。
择月皱了皱眉,提高了声音:“为什么不走?!”
岁翼没答反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为了不被发现这一年里没有施用法术,还专门挑了个偏远的地方。
择月:“你忘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身上永远都有我的气息。”
岁翼不禁脸红,恼怒不已,却又不敢说什么。
择月挑眉,没个正经样:“会不会是我上次把你弄疼了,你赌气不跟我回家?”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在人界以外的地方都是这般。
也就是说,在魔界距离上次也才过去一天。
岁翼在人间生活了一年,早已经忘了那时的疼痛,只不过再被择月一提,那时的情景不能不在脑中回忆。
那是他的第一次,给了择月。
择月那晚上折腾得厉害,岁翼也哭得厉害。
岁翼:“你…你不要再说了,反正我是不会回天界的。”
择月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顷寒,为什么?”
一刻之顷,千里寒冰。
岁顷寒咬了咬唇,脸上尽显不甘与落寞。沉默了片刻,他松开了唇,抬眸看着择月:“尘鞅,我来来回回被废了那么多次,我也会失望,我也会不甘。但之前确实是因为我做错了事,可这次我没有!我绝对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犯糊涂,这次我没错!”
对此脱尘鞅,顿忘荣与辱。
“我不明白…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会那样逼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岁顷寒越想越觉得委屈,一头扑进了择尘鞅的怀里,一把抓过他的袖子,替自己拭了丢人的眼泪。
择月见不得他哭,他一哭心都碎了。他急问:“天帝这次到底是为什么要废你的太子之位?”
岁翼还在抽泣,但他想把这无尽的委屈讲给择月听,“因为…因为他说…说若我执意跟你在一起,就不做下,否则他就废太子。然后我就没答应他,然后…然后我就被废了。”
岁翼本以为择月虽然不会像他一样大哭,但是至少也会感动地流下眼泪,没想到这两个一个也没有,他反而笑了起来,“哈哈哈,顷寒…哈哈,天帝就是接受不了我这个小混帐,故意为难你呢!”
“你还笑!!”岁翼十分恼羞,“不许笑!!”
择尘鞅憋着不笑,哄着岁翼说:“好好好,我不笑。既然你不肯回天界,就跟我去魔界吧。”
择月是魔界公子,是魔皇独子,在魔界的地位如岁翼在天界的地位,是指定继承人。
只不过万年来,六界安好,各界关系亲密,并没有大战。
本来自开天以来,天界与魔界势不两立。可天帝英明,使天界与各界关系保持友好,尤其是魔界。
魔皇和天帝乃同窗,是至交、知己。
魔皇与魔后关系甚好,魔皇又不贪,无欲无求。早些年在人间过去的七千三百年、天上过去的二十年前,年仅一千零九五岁或三岁的择月被他的亲生父母扔给了天帝,让天帝带娃。他们把魔界的事儿交给了大祭司处理。
自己屁股一拍,逍遥了七万三百年。
于是择月跟岁翼乃从小就认识,是竹马竹马。两人从小关系就很好,以至于暗生情愫。
岁翼犹豫:“可…可若我一走,这里的孩子就没人教他们了。”
择月想了想,说:“我叫梅檐闲来教。”
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
梅檐闲是天界圣神的儿子,喜自由,尤爱读书。看似为人冷清,但是个话唠,与岁翼和择月交好。
后来岁翼辞别了乡亲,乡亲们百般挽留,都很舍不得。
岁翼安慰他们:“我会常回来看你们的。”
其中小宝更是不舍,拉着岁翼又哭又闹,“先生不要走…”
岁翼也伤心,但择月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岁翼说:“小宝乖,先生会让新的先生来教小宝。”
“岁翼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今一辞别,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