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的旧爱

小悦做完作业，天色早已昏暗。

洗完澡，时候还早，听着远处电影院遥遥传来《刘三姐》的歌声，知道这会儿电影院的人开始入场了。无聊之中，有些后悔没答应姐姐的邀请。

夜空湛蓝如海，稀稀的几颗星在天边。夜的风轻轻吹动，柿子树梢间不时有黄叶飘落。五月间的夜风中还夹带着凉意。小悦慢慢地在门前场地上溜达着，听着房后的蛙叫和电影院那边传来的歌声，颇有点百无聊耐。

溜达了两圈，她站在树下遥望着电影院那边的灯火，又想：那《傣女之恋》中的傣族姑娘，长得真像她姐儿俩个么？……那么，明天那些看过电影的男生们又会盯着她傻看了。最近，总有些男生莫名其妙的对她献殷勤，从旁偷偷的看她，她眼角的余光看见了，正眼看过去时，那男孩们就脸红的冲她傻笑。她心里就乐融融的，又心慌，却不敢把这事告诉姐姐……

小悦正胡思乱想，忽听坎下芭蕉树下有人喊她姐姐：“小愉小愉，你下来！”

是个男人。星光下，那人站在芭蕉叶的暗影里，认不出来是谁。肯定不是向冬哥，向冬哥的声音她太熟了。可这个人是谁呢？这时候找姐姐……而且显然那人错把她当成姐姐了！

小悦拧紧眉头，思索姐姐除了向冬哥，还跟什么男人有过来往，思来想去近来除了向冬哥似乎并没有其他人。那么，再往前两个月，或者半年呢……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啊，想起来了，是他！

村书记家的儿子张志军！

记得小半年前，张志军确实找过姐姐好几次。她彻底想起来了，那段时间到处传言志军哥在追求姐姐，那时候连她都有些期待。志军哥不仅人长得帅，还上过高中，写得一笔好毛笔字，村里家家办喜事都请他写对联家什，算是有些文脉的一个人。他的家里非平常家庭可比。据村里人说他爹村书记早年当过兵，做到连长，退伍就回村当书记，这一当就是一二十年，所以他的威望在村里无人能及。他家也是村里第一个盖砖房的。志军哥还有个妹妹叫巧巧，是姐姐的同班同学。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姐姐竟然错过了，小悦很有些遗憾。当初她实想不通为什么，可经过今天早上跟姐姐聊天，她知道为什么了。她相信以姐姐的脾性，在与他分手前一定把什么都跟他挑明了，他既然不能做上门女婿，姐姐只好放弃了他。

这时候他找姐姐做什么呢？想重拾旧好，死灰复燃？

“小愉，你下来呀，”志军哥柔声呼唤她，真把她当姐姐了，“你下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小悦正要告诉他姐姐的去处，忽又心生疑虑：我何不替姐姐套套他，看他安的是什么心思！当即拿腔拿调地学着姐姐口吻说：“志军哥，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志军哥央求：“小愉，你下来好吗？我有许多心里话想对你说……”

“算了！你不知道我现在跟向冬哥处对象吗？你还找我，是想我再伤一次心吗？！”

“对不起小愉，都是我不好！……可我知道……你心里没有他，你心里其实喜欢的是我！”

什……什么？小悦吃了一惊，姐姐喜欢的是他？好厚的脸皮！呵呵，谈恋爱都是这么不要脸的么，竟然说姐姐不喜欢向冬哥喜欢他，美得他！姐姐不喜欢向冬哥会单独跟他在一起？

“志军哥，你疯了吧，这话也敢乱说？！谁跟你说我……我喜欢的是你？别自作多情了！”小悦有意气气他，“之前兴许喜欢过，现在嘛，我眼里心里都只有向冬哥……你快走吧，等会儿他就过我家来了！”

“小愉啊，你……你这是拿刀戳哥的心啊……”

“你走吧走吧，我俩缘分尽了！”

“小愉，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了！”志军哥说话的口气很是沮丧，“半年前，也就是去年年末，在小河边你亲口对我说的……我还清楚记得你那天穿的是一件粉红色的夹祅，围着一条带金色丝线的红围巾……”

“别说了……”小悦突然害怕起来，原来姐姐跟他有这么多秘密，因为她的确在旧衣柜中看见过那条围巾。再假扮下去她怕穿帮。穿帮倒是事小，最怕的是因为她的瞎胡闹把姐姐与向冬哥的事弄砸，那她就是千古罪人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志军哥，过去的事咱都别提了！再说我要生气了！你尊重我，今后咱俩见面了，我还叫你哥，要不然哪，咱就当不认识！”说完她调转身就走。

坎下的张志军急了，忙不管不顾的喊道：“小愉、小愉，你别走！小愉我爱你！”

小悦大惊，忙转过身来喝止：“志军哥你疯了？你再这样胡闹，我……我永远不理你了……”幸好电影院的声音很大，传得山村四野回荡，倒把志军哥那莽撞的表白掩盖了。不过小悦还是很害怕，毕竟，对于应付这种事她毫无经验。

“小愉，我想你，我舍不得你啊！”想不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突然呜咽着哭起来，“都是我不好，没有趁早下定决定，竟……竟让向冬那个黑炭把你抢了去……”

小悦又气又怕，责道：“你胡说些什么？什么他抢了去？我是一个物件么，任凭你们抢夺？”

“不！小愉……你听我说，我今晚来就是想对你说，经过这两三个月在外奔波，我想清楚了，我愿意到你家做上门女婿！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住口！”小悦颤声说，“现在说这种话，你不嫌太迟了么？……你明明知道我现在心有所属，明明知道一切都已不能改变了，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难道，难道，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吗？”

这一刻她心里已经很惶恐，实际上已经不知道如何应对了。究竟他之前有没有对姐姐说过什么，有没有答应姐姐什么，她一概不知，此时既然已经说到这儿，他又不死心，只有硬着头皮胡编乱造欺诈他。她虽然没谈过朋友，对男女之间的感情也一知半解，可她看过不下十部言情影视剧，在男女激情相对时，往往甜言蜜语胡乱答应对方，事后究竟说了什么，想必当事人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她希望志军哥也是这种情况，那么她替姐姐挡住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我错了！我错了！……”志军喃喃自语着，拳头嘭的一声砸在芭蕉树上，又嘭的一声，然后是接连的嘭嘭声。小黄本来躺在阶沿上，竟然听到几十米外的响声，汪汪叫了两声，棘溜一下蹿出去，如一道黄影跳闪到芭蕉树下，对着志军吠叫，汪，汪汪！

只听志军绝望地哭叫道：“小愉啊，你真都忘了咱俩在一起的日子了吗？你不能这么对我……”

小悦心头火起，一个大男人恁地没出息，分就分了，还这么纠缠不休，简直连村书记的脸都丢尽了！

“你……”

她正要骂他“你有完没完”，忽听身后阶沿上妈在喊：“悦悦，你在和谁说话？”小悦急时打住，惊了满背冷汗，忙道：“一个过路人，问我吃过没有。”

“你作业写完了？”

“写完了！”

妈没再问，在水缸边的水龙头处洗了洗手，返身回屋里去了。芭蕉树下志军也听见了小悦妈的问话，一时木了口，僵住了手脚。小黄也暂时住口不骂了。

小悦心想再不能跟志军哥打哑谜了，喝声：“小黄，回来！”她这一下忘了伪装，现了本音，不过立即察觉了，轻轻“啊”了一声，忙按住嘴。

可志军已经听清了，忽然醒悟过来，忙问：“你是……小悦悦？”

小悦哈的大笑一声，不答他，只说：“志军哥，你还不走？你这是何必呢？”掉头转身往回走，不再理他。隐约听到他长声哀叹道：“小丫头片子，你怎么耍起哥哥来了啊！……我真傻，竟没发现……”后边的话听不见了。小黄听到小姐姐招唤早已飞奔回来，亦步亦趋跟在她屁股后面，摇着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