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

吃晚饭时，向冬哥照例回去了。爹妈在家时，向冬哥尽管白天多数时间在孙家，但到晚饭时间点，他常常借故离开，回他自己家去吃晚饭了。次数多了，妈就觉得不寻常，这天又说：“这冬娃也是怪，每次到饭点就走了，是怕咱们家没饭吃，还是嫌小愉做的菜不合他口味？”

爹闷头吃自己的饭，没吭声。姐姐脸上有些羞涩。小悦就说：“妈，这你就不懂了吧？”说罢咕咕笑，见众人不答，就又来了句：“他呀是饭量大，怕把咱们家吃穷了！”

妈瞪她，说：“胡说！大人说话，小孩子别瞎掺合！”

小悦对姐姐说：“姐，妈她还不信的……”小愉端着碗，脸上有些不自然，瞪着眼睛说她：“就你嘴多，吃饭也堵不住！”说罢转过身去。

爹爹妈妈碗里夹了些菜，端着饭碗到门外柿子树下吃去了。没外人时，她们孙家平时吃饭都不上桌，有个习惯，夹上些菜，在门外的场子上各据一方，各吃各的，以天作席，以地当桌。这是那个年代的农村一景。

两姐妹都没出去的意思。小愉端着饭碗走到门口望了眼柿子树下的爹妈，转身靠近小悦悄悄对她说：“悦悦，你向冬哥说今天晚上电影好看，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小悦当然想去，可家庭作业还没做，没好气道：“你明知道我要做家庭作业，没时间，还问？这不是往我心口上戳刀子么？”

小愉哈的一声差点笑喷，忙掩嘴笑道：“不急不急，姐姐等你！”小悦倒停住了筷子问：“到底啥电影啊？”

“说是什么……什么《傣女之恋》。你听说过么？”

“《傣女之恋》？傣国的女人还是傣族的女人谈朋友吗？……这有什么好看？不去不去！”

小愉望着妹妹那假腥腥的脸，心里直乐：这丫头片子，常常口是心非，指不定心里多熬煎！说道：“你真不去？可别后悔！你向冬哥看过，说电影中的那个傣族姑娘，长得那个漂亮啊，可像咱姐俩了……”

“哈！”小悦虽小，可是个机灵鬼，她听出了姐姐的弦外之音，噗嗤一声大笑说：“你就骗人吧姐姐！他说的是像你吧，怎么说像我？一听就是假话。这种话，骗骗你这个小妹妹还差不多！”

“轻点轻点！死丫头！嚷得爹妈都要听见了！谁是小妹妹，小丫头片子净瞎说！不去拉倒！”

小愉脸上一片红霞飞上脸。发热。妹妹太聪明，什么事都瞒不住她。她躲开妹妹戏谑的目光说：“是你哥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你不信呀，就去看看呗！”

小悦摇摇头叹息道：“妹妹我还在读书呢，就不看那些情呀爱呀的电影啦。姐你快吃饭，赶紧和向冬哥去看，别耽搁了……”

“真不去？”

“真……”

门口传来爹的一声咳嗽，他进了屋，姐俩便住口不说了。她爹是不允许姐俩晚上出去的。爹常告戒她姐俩：女孩子家要自重、自爱，不能像男孩子那样们到处野，晚上更不允许出门。说是如今社会表面风平浪静，坏人都长着好人样，指不定就上当受骗。

晚饭后，小愉飞快的洗完澡，站在房里的梳妆镜前就是一通忙活。

小愉人美，又爱干净，虽然生长在农村，却没有农村人的邋遢样，头发梳得干净溜光一丝不乱；衣着又穿的十分得体，往人前一站，亮堂得像一道美不可言的风景，却远比风景又更妖娆、更迷人。小悦虽然总是嘲笑姐姐臭美，可心里却又不得不承认姐姐是真的美。

隔了半晌，小愉带着一身香喷喷的香皂味从房里跨出来。小悦趁天没黑，在阶沿上的小桌上写作业，听到姐姐悄步走过来，抬眸瞅了一眼，眼前顿时一亮：唉哟，我的妈呀，这妞儿，简直是天仙下凡啊！

只见姐姐膨松着一头漆黑的及腰长发，略微散乱的披在肩背上，点缀得她那张脸娇俏可人而又透着一丝野性之美；上身穿着花格子衬衣，下身是一条修身长裤；脚上套着一双她平时舍不得穿的小尖头黑皮鞋，皮鞋擦得锃光瓦亮，都能照出人影子。

小悦心里顿时充满小小的嫉妒：哼！你就臭美吧！随即感叹那个李向冬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凭他那笨头笨脑的样，哪点配得上姐姐啊？可惜，一朵娇艳的鲜花就这样插在牛粪上了……

小悦心有不甘、却又无奈地摇了下脑袋。这时姐姐已走到她面前，凑到她身旁，弯腰在她耳边悄声问：“好妹妹，真不去呀？”她那一头缎子似的长发扑洒下来，在晚风中轻轻飘抚，真是美极了！

小悦视线移回到本子上，手不停地忙碌着，摇摇头。小愉伸指点了一下她脑袋瓜，夸赞道：“我有一个这么聪明勤奋的妹妹，将来呀，指定会替我们家考个女状元回来！……真不去？”

小悦撇撇嘴角，抬起眼睛又细细的打量姐姐。姐姐流海俏皮的倦曲在红仆仆的双颊，凸显着脸蛋的娇俏。那件花格子衬衫是港式的大翻领，线条简单明快、束腰，勾勒得姐姐的身体该凸的，该凹的凹。下面那条黑色的窄脚裤，裤缝笔直，衬托出姐姐修长的双腿。姐姐的整个儿显得是那样的青春美妙，朝气勃勃，又娇俏甜美。

小悦有些看得呆了，心想：这样的一个姑娘，别说是小伙子，是个男人见了都要怦然心动吧！

小愉说：“你发什么呆呀？问你呢！”

“姐姐，问你件事，你得如实的告诉我！”

“什……什么事？”小愉又不知道她小脑瓜里想啥！

“姐姐，告诉我，你能不这么美么？”

小愉哈的一声大笑：“你这鬼丫头，又逗你姐姐玩啊？”

小悦心里的嫉妒已经一览无余地表现在脸上，她皱着眉头不满地盯着姐姐那张红仆仆的脸蛋说：“你走不走？”

小愉双眼在门前场子上左右一张望，没见着爹妈，听见屋后猪舍里猪娃的躁动，知道这会儿爹妈都在后面猪栏里。

“你真不去啊？”

“不去不去！”小悦赌气说。

“怎么了，你这是？一脸的不高兴，谁惹你了？”

“讨厌！除了你还有哪个？你说你长得这么美，把我那闪烁的光芒都遮挡住了，我还怎么高兴？”

小愉“哈”的又一下笑得前仰后合，细腰颤动着如花枝乱颤。小悦瞪眼道：“哎哟姐姐，求求你赶紧走吧。待会儿爹妈从后面出来，你又走不成啦！”

“那好吧！”小愉收住笑，趁其不备，“波”的，在她粉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亲昵的嬉笑道：“那……姐姐走了啊？”

“去吧去吧，磨蹭啥呀？这么烦人呢。真是的，讨厌不讨厌？”狠狠擦了擦姐姐亲过的腮帮子。小愉乐得合不拢嘴，眼睛也眯眯的笑着像两条卧蚕，她爱怜地摁了一下妹妹的后脑勺儿，这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