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我在焦头烂额白漾和芬哥的事的同时，我怎么也没想到我护了那么久的人也逐渐成了我的样子。

我陪芬哥喝完酒回宿舍，习惯性地倒在我的吊床上。伸手摸烟，想点着的时候我闻到了宿舍的烟味。那一刻我整个人突然清醒了。我从不在宿舍抽烟，因为有两个女孩子受不了烟味。那剩下的一个可能就是...

我翻身下了地，在長樂桌子上乱翻一气，睡她对铺的女孩子说：“你就不怕你这么翻她桌子她回来生气？”我没理，也没空搭理。我只想知道我的想法是不是真的。‘陈末’说你别自己吓自己，万一不是她呢？万一是别的女孩子来宿舍抽了烟呢？滚！你现在别他妈烦我！我心里冲‘陈末’吼道。然后我在她放发卡的盒子里找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一包烟，一个打火机。

我真的要气到发疯，長樂跟我提过她想跟我学抽烟，我没答应，说了她一通。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我在她桌子上找到了烟？？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不学好？非要学我这摊烂泥。我告诉自己，冷静，要冷静。先冷静。

操他妈。我现在冷静不了。我一想到長樂以后变成我这样我他妈就想弄死我自己。

于是，第一次，我把寝室窗户大开，堂而皇之的坐在長樂的凳子上抽着烟等她回来。那俩女孩子看我情绪不对，也没敢说什么，默默的上了床，还拉上了帘子。

我听见走廊里她和她朋友嬉闹的声音，掐灭了烟。狠狠地捻了几下。

她一开门，本来还笑着，然后看到我坐在那，她的桌子上放着她买的烟和打火机，突然就没了声音。

我扭头看向她，笑着说：“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長樂一下子慌了，想从桌子上拿走证据，我一手按住。“你难道不想跟我解释什么吗？嗯？”長樂像是被我说炸了毛，冲我吼道：“我的事要你管？！怎么啦！我想抽烟了还不行吗！！”我捏瘪了烟盒，尽量放轻了声音问她：“谁教你的？”她不说话，我极其有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谁教你抽烟的？嗯？”

一向乖顺的長樂突然炸毛，“我的事干嘛要你管？！你又不是我谁！我想抽烟就抽烟了怎么...”

“啪”。

我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床上那两个看气氛不对想下来劝架，被我瞪回去了。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学我抽烟？嗯？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学什么都可以，就是别学我抽烟喝酒！嗯？行啊，现在胆子大了，敢拿我的烟还敢自己买烟了啊！嗯？！别以为我心里没数，我抽烟了这么多年，我抽了多少盒里还剩多少我心里还是有数的。所以我最后忍着脾气问你最后一遍，谁教你抽烟的？”我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就像一颗随时就要爆炸的手雷，引信在她手里。而拉不拉开这条引信是她的选择。

“没有人教我，我自己学的！！”長樂梗着脖子冲我吼道。我笑了，笑的可怖，一连三个好字出口，最后掐着她的脖子对她说：“以后有事别哭着来求我！”

摔门而去。

我不知道長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我那一巴掌是怎么下了的手的，那是我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啊。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谁会把我的長樂变成这样？铺天而来的恨意席卷了我所有的理智，也烧毁了我的冷静，甚至把‘陈末’都吓到没有出现。

酒精上头的时候是真的爱人又毁人。

在让自己冷静和清醒下来了之后，我突然发现已经是晚上了。而我身处在天台上，晚风轻抚。身边七零八落散着一地的烟头。我习惯性叫一声長樂，却除了夜晚的喧闹无人应我。

这样的感觉是最无力的时候。想用尽全力保护的人最后还是没能护住，既心酸又好笑。

我叫的酒到了。为了避免我再见到她尴尬，我挑了她洗澡的时间回宿舍拿了烟和钥匙——因为我不确定她还会不会给我留个门。

脑海里突然就放映起了过去那么多年的影片，突然就开始分外难过了。

有人问我，陈末，你后悔你蹉跎过的日子吗？

后悔吗。是懊悔吧。

懊悔离家出走。

懊悔没有好好的学习。

懊悔没有把自己变得更好。

懊悔……

但是这么多的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啊。

于是我说，不后悔。因为无论那有多么不堪，那都是我成长的一部分，是我无法割去的一部分。我再不想面对，再不想正视，那都是我生命中无法抹去的东西。况且，他使我成长，使我不得不去面对现实这个东西，有些人羡慕，有些人不屑。那都是我，是无数个陈末的碎片拼成现在一个完整的我。

夜深了，深秋的凉意和孤独一下子就拥抱住了自己。

我听见身后有人上来收衣服的说笑声，苦笑着喝下一大口啤酒。

曾几何时，我和長樂也是这样说笑着上来收晒好的被褥。

尚未冰好的啤酒里带着些许麦芽的苦涩，顺手点燃一根烟驱散一下那种苦涩的感觉。我突然感觉身上一暖，低头一看是熟悉的毯子和味道。

長樂坐在我身边，“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我没接话，我不知道要怎么接。我确实不知道怎么爱自己。

她告诉我，她和她的地大男友分手了。理由是他觉得世界很大，他想再去浪会。我好笑的弹飞烟头，又点上了一根。她说，她其实都知道的，因为他们是彼此的初恋，所以她很能理解他还想再见见更多的人的心情。

我白了她一眼，“反正意思是，还想多尝试几段感情呗~渣滓一个。”

她没反驳我，从我手边拿起一根烟点上。我直接拿过来灭了。她眼睛红红的，“我记得第一次问你，你为什么要抽烟的时候，你告诉我抽烟能让你忘了很多烦恼。所以我现在也想试试…”

我气的头疼，但是我再也狠不下心说她一句狠话。我把地上都收拾了，提着垃圾下楼。临走的时候我回头对她说。

“我永远都不想你变成我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