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像无数个莘莘学子一样，步入了高中生活。有了新的圈子，交了新的朋友。也还是会像初中一样三五成群的聊着八卦，调侃着班里的男同学。也惊奇的发现，初中那群唤我小姑娘的人也同在一个学校。

突然就开始有了安全感。就像溺水的鱼终于回到了海洋里。

我们都开始回避那段过往，逃避着他已经离开的事实。

我蓄起了长发。把它染成了和瞳孔一样的茶褐色。母亲说，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改变的吗。是啊，我是答应过。可是有个人也同样的答应过我，这辈子怎么样都不会离开啊。可是结果呢。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徒劳而已。

开始慢慢变得像大人嘴里那种不动声色的成年人。不再去把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表现在脸上，不再把所有的心事都说出来。也不喜欢分享。

　　但是好像每个人都还是当初的样子啊。下了课一样三五成群的站在走廊上嬉笑打闹。但是，那些承载了整个年少稚嫩感情的纸条变成了手机。老师在上面侃侃而谈，而我们会把书本都摞在桌子上，摞得高高的，然后在课本的后面玩着手机，在每个人不同的小群里聊着昨晚的梦境，聊着最近喜欢的小说，聊着哪个班上的男生好看。但就是没有人再谈起自己的理想。

　　我会开始逃课，逃掉自己一切觉得不喜欢的课程。就像那些老师眼里的坏孩子一样。也会在早自习的时候呼呼大睡。也会在课间操的时候躲去厕所。也会买一些花花绿绿的本子，在本子上默写下自己喜欢的歌的歌词。

钟子渊那时候坐我前面。我回回在上小科的时候就踢他要他把他最近觉得好听的歌都告诉我，然后我再去把歌词写在心爱的本子上。

其实那会，已经开始没有刻意的再去想陈翊了。也安安稳稳的做着我半好不坏的学生。日子也就觉得其实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捱。

我不太擅长回忆这些事情。因为具体的事件我很难再回想起来，脑海里能清晰记得的都是那些特别细节的东西。

记得一群人逼着我戒烟的是时候，四季的口袋里永远都备着各色糖果。

记得在晚自习逃课的时候，我们在操场上追逐打闹的，各自青春活泼的样子。

记得偷偷趴在桌子上哭的时候，从一侧递过来的纸巾。

记得在老班的课上睡觉的时候，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悄声告诉我的答案。

记得本子上密密麻麻的笔记。

记得补觉的时候醒来桌子上的早餐。

记得偷偷拿了刀片划破手臂，一群人拉着我去医务室包扎的时候。

...

那些记忆称不上是得有多么令人温暖的，但是他们的的确确存在于这个世界。用他们不同的气泡构成一片巨大的，蔚蓝的，叫做回忆的海洋。

　　那个伤我至深的人，也有再来找过我。说着他自己都觉得泛腻的情话，做着以前已经做给无数人看的深情的姿态。还是会心动，还是会犹豫。但是理智永远都在告诉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辙了。那并不值得。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担心着我会再像从前那样原谅他无数次。但是。我也没让他们失望。我还是又跟那个人和好了。

不意外的，他们都不再想跟我搭腔。

我有我的决定。

我没再跟他用着时下流行的情头，情网。反倒是他，不停地在跟我讨论用哪个会比较适合。我都以怕被家里发现的理由一一拒绝。他会想要来接送我回家，我也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回避这个问题。嘴上跟他说着动听的情话，说着永远不分开啊。但是心里，一点悸动都没有。

直到那天，他忍无可忍，跑来学校找我。

　　我在跟钟子渊讨论着用什么格式抄《迷人的危险》这歌的歌词。聊的开心了，靠在他肩上笑得喘不上气。刚好迎头撞上他来教室。

“陈末，你什么意思？有我了还不够，做出这个样子去勾引别人？！”

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我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人。彼时教室里都是人，听到这话都一副不可描述的表情看着我。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要生气，他们就已经急了眼。

“说这话的时候，麻烦你自己先照照镜子。放弃她一次又一次的时候，也没见着你是这么深情的人啊。”

你看，人啊，就是口不对心。明明都不想搭理我了，还在为我辩驳。

“关你屁事？！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插手我跟她的事也得有个资格！”

“哟，不服？打一架？你也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明明是脚踩无数只船的人啊，还得做出一副被始乱终弃的样子来给人看啊~”

他们故意拉长了声调把这话说给所有人来听，于是吃瓜群众又以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他。我也只是笑，伏在钟子渊耳边说着这群人其实骨子里都是护短的。他也配合地严肃的抿嘴点点头。一群人看着我这个当事人及其不争气的样子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硬生生把自己气了个内伤。

那人也急了眼。叫嚣着出了校门约个架。年少热血，这边也不带怂的约着时间。我眼看着真要出事了，才慢悠悠的开了口。

“你说我勾引人？你问问在座的人，我陈末今儿勾引谁了？”

“你跟我说，什么都不用，不让我送你回家，不让我来学校看你，口口声声说的喜欢，就是你现在这样的喜欢？”

“不巧，现在上了年纪，”我绕过钟子渊，站在他面前抬起头来看他，有点费劲，毕竟这货高我太多了。“我什么时候，再跟你老人家，再说过一句，喜欢？”

他也楞了一下，认真的回忆了后来我们所有的聊天的记录，然后一下炸了毛。

“你耍我？！”

“耍？不不不，你可能理解错了‘耍’这个字的意思。”我一字一句，“我只不过是，把你当初的所作所为，一一还给你，把你做的那些事，一件件，还给你。”

他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下意识的抬起手想拉我。我后退了一步，“你记着，时至今日，你所遭受的所有的，都是我当时在你身上感受到的。你不欠我了，我也从来都不欠你什么。就这样，我再也不想再看见你了。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也许是把话都说开了，也许是都看透了，也许是真的不喜欢了，看见他之后再也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了。他们都围上来夸我长记性了，还以为我是真的又像以前一样一脚踏进他编织好的甜言蜜语里。

哪是什么长了记性，不过是因为，真的不喜欢了，所以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