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夜（二）

平成吉野顺着一条小路跑去，这条小路他再熟悉不过了，沿着这条路一直跑就会到原山吉迈家门口的那条街道，在小路的分叉口向左拐去再跑一段距离就是花栀子所在的孤儿院，但是要多花一点时间，平成吉野的身边也时不时有一群东奔西撞的逃跑的人群。

平成吉野在岔路口稍微停顿了一下，望了望花栀子家的方向，又看向小路的前方。

平成吉野花栀子你不要出事，我先去看吉迈回没回家再去找你，千万不要出事啊！

平成吉野心里有些纠结，他虽然喜欢花栀子心中替花栀子暗暗祈祷着，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朝距离自己近的原山吉迈家跑去。

平成吉野吉迈在刚开始混乱的时候就要拉着我逃出去，都怪我没能听他的，以他的性子会不会当时就追回去找我了，吉迈你也千万不要有事啊！

平成吉野心中突然泛起一丝愧疚，原山吉迈那么拼命地想要拽着自己逃出去，自己却还是为了救那对祖孙俩推开了原山吉迈，平成吉野还记得原山吉迈在最后呼喊自己名字时那抹诧异的目光。

平成吉野已经快要跑到原山吉迈的家门口了，脚下就像是生了风一样，他此时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的那只破开了一个口子的破鞋已经被自己给跑掉了鞋底，他现在就等于是光着一直脚丫在拼了命地奔跑。

平成吉野已经跑到了原山吉迈家，还好奥加斯顿的原因好似增强了他的体质一样，全身已经不那么痛了，他贴着墙壁撑着腰急喘了一会，晃晃悠悠地直起身，被汗水打湿的破败不堪的白色圣袍紧紧贴在身上。

平成吉野靠在墙壁上想要推开原山吉迈家的门，可他突然发现脚下的土地上有一道深浅不一的血迹。

平成吉野定睛一看，那道深浅不一的血迹一直沿着屋外的墙壁往房屋的后面去了。

平成吉野吉迈！

平成吉野看着那道长长的血迹情急之下大喊了一声，然后沿着血迹追到了房子的后面。

平城吉野跑到屋子后面的空地上，感觉整个人都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原山吉迈就趴在潮湿的地面上，身旁还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女人的白袍一般已经染成了黑红色，平成吉野能看出那是原山吉迈的婶婶。

平成吉野吉迈！吉迈！

平成吉野惊呼着扑到了原山吉迈的身旁，感觉到同样全身白袍沾满血迹的原山吉迈还有呼吸，全身除了手指已经快要烂掉了但却没有其它的致命伤。

平成吉野摇晃着原山吉迈，原山吉迈缓缓睁开了眼看向平成吉野。

原山吉迈只是呆呆地盯着平成吉野，神情恍惚。

平成吉野吉迈！吉迈！看着我啊，我是吉野啊！吉迈！

平成吉野把原山吉迈扶着靠在了墙角上，原山吉迈全身突然筛糠般的颤抖起来，然后扑在了平成吉野的怀朝他哭喊道。

原山吉迈吉野我还以为你死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啊……你跑过去我就又追回去了，可是那楼已经踏了啊！然后我看见……看见……那是奥特曼！

原山吉迈说到这里，突然停止住了哭泣，把身子从平成吉野的怀中抽出来，他的脸已经哭花了，和不知道从哪里溅上的血水混杂在了一起，脸色苍白就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样，他两个手扶着平成吉野的肩膀打量道。

原山吉迈是奥特曼救了你吗……

平成吉野是！是奥特曼救了我！

平成吉野看原山吉迈没有事，他自己的心里也就放松了半分，可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身体已经僵硬的婶婶，原山吉迈婶婶的血已经流干了，从后背流出来的大滩的血只能说明婶婶死前的后背被人打了好几枪，被原山吉迈给拖回来的。

平成吉野婶婶她……

平成吉野望着已经死去的婶婶眼角黯淡了下来。

原山吉迈我一个人被人流带出去之后看到了花栀子，我让花栀子带着她的那几个妹妹赶紧逃回家，然后我就想要去追你，我远远看见你冲到那楼房下面，楼房就已经塌掉了……

原山吉迈然后奥特曼出现就出现了，我看他手里救下来的人没有你，就以为你被压在那下面了，然后我又跑回去想把你挖出来，我一边喊你的名字一边在废墟里面挖，手已经烂掉了可还是没能看见你……

原山吉迈说着举起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右手的食指指甲都已经掀开了，里面的血肉翻飞，原山吉迈一度哽咽。

原山吉迈然后有些本来逃走的人群就有又很多人跑回来了，他们都去抢那花车上的玩意们了，然后士兵们也突然多了起来，他们见人就杀，我婶婶当时到处在找我，她看见我了就拉着我往回跑，可谁知道……谁知道……

原山吉野又忍不住了自己的泪水大哭起来。

原山吉迈可谁知道有几个士兵突然发现我们了，他们朝着我和婶婶开枪，婶婶替我挡住了那几枪，我就躺在地上装死，那些人开完枪就跑了……然后我就背着婶婶一路跑回来了……

原山吉迈我背了婶婶一路，跑了一路……背不动就用拖的，我拖也要把婶婶的尸体拖回家啊！我不能看着我婶婶的尸体留着那里啊！

原山吉迈我真的好没用啊！我谁都保护不了！

原山吉迈几尽崩溃，平成吉野也在一旁默默无言。

平成吉野知道，原山吉迈从小就是孤儿她的婶婶一手把他养大，对原山吉迈来说那就是向她的亲妈妈一样的人，平成吉野也和原山吉迈的婶婶很熟，她是一个会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会做一手好吃的饭菜，所以原山吉迈平时的吃穿都要比平成吉野好好很多，可结果却是这样的结局……

平成吉野吉迈，我和你之前不是一直都相信着奥特曼是正义的吗，现在他来了，我们一直都相信的奥特曼是真的，我没有骗你吧。吉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平成吉野撕下身上一块破烂的布条缠在原山吉迈那一双一直往外渗出鲜血的手，平成吉野看到那双手就觉得揪心一样的痛。

原山吉迈奥特曼……奥特曼……

原山吉迈的嘴中不断重复着。

平成吉野是啊，要不是奥特曼出现了，结果肯定还会死更多的人。

平成吉野想着也许把话题从他婶婶的身上转移开能够减轻点他现在的悲痛。

原山吉迈那那个奥特曼怎么样了？你被奥特曼救了，可我怎么没看到你？

平成吉野奥特曼他啊……

平成吉野刚想开口，却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就是奥特曼的事情告诉原山吉迈，平时自己什么事情都愿意和原山吉迈说，除了自己喜欢花栀子的事情。因为平成吉野觉得他们三个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自己只是偷偷喜欢着花栀子，可却又不敢把他告诉他们两个任何一个人，久而久之就成了自己心中的另外一个小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小秘密。

平成吉野奥特曼他的确是救了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醒来之后就躺着郊区那边了，我一醒就先想着找你和花栀子。

平成吉野还是打算先不把他就是奥特曼的事情告诉原山吉迈了，万一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不想牵连到原山吉迈。

平成吉野听说那个奥特曼他一个人打死了三个可以变身的波德尔顿星人。

原山吉迈什么！那个奥特曼打死了三个那些个波德尔顿星人的大家伙！？

原山吉迈一听平成吉野把奥特曼说的那么厉害，立刻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地问道。

平成吉野没错。

平成吉野平成吉野点头肯定道。

原山吉迈那巴尔坦城主呢？也被奥特曼打死了吗？

原山吉迈完全不知道在郊区发生的事情，在平成吉野与那四个波德尔顿星人苦战之时，原山吉迈也在经历着他人生第一次以来的生死离别，第一次亲身经历死亡的恐怖。

平成吉野没有……

平成吉野摇了摇头。

平成吉野听说巴尔坦逃掉了。

平成吉野说道这里竟有些不甘，何塞老师还有那群鬼面舞狮人豁出性命也要去杀那个巴尔坦城主可结果都失败了，自己之前不太会使用自己的力量，差点被那些波德尔顿星人给打死，要不是有那几枚突然出现的导弹替他解围，才使得自己能够有反击的几乎，说不定他现在早就已经死掉了，可结果也没能杀了那个巴尔坦城主。

平成吉野那几枚导弹是从哪里来的？

平成吉野心里疑惑地说着，那导弹可是救了他的命啊，什么人会发射导弹来来救他呢？

平成吉野难道是那些舞狮人？

平成吉野胡乱猜想。

原山吉迈哦……

原山吉迈只是轻轻回应了一声，那巴尔坦是死是活和他也没有太大关系。

巴尔坦城主死了，还会有新的波德尔顿星人当上这座无妄城的城主，他们还会继续活在波德尔顿星人的残暴统治下，并不会因为一个城主的死而改变什么，可是自己的婶婶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再也不会有人来当你的婶婶了。

原山吉迈只是觉得那些个冒死刺杀巴尔坦城主的人有些傻，这根本不会改变什么。

原山吉迈那些人真傻……

原山吉迈轻轻地说出了这句话。

平成吉野什么？

平成吉野好像没听太轻。

原山吉迈没什么……

原山吉迈起身，用绑着绷带的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血迹。

原山吉迈我去屋子里找根铁锹，把我婶婶埋在这后面。

平成吉野嗯……对了。

平成吉野又赶忙问道。

平成吉野你确定花栀子她们都安全了吗？

原山吉迈放心吧，我看着她们离开的，她们跑回家就不会有事的，而且她们身边还有那个老妈妈照料着。

原山吉迈说完就佝偻着后背朝着屋前走去了，平成吉野望着原山吉迈形单影只的背影，背后的骨头透过宽松的白袍能够明显看出痕迹来。

平成吉野吉迈……

平成吉野小声说道。

原山吉迈的身影消失在屋前，不一会儿他便从从屋子里那里一把生锈的铁锹出来，一声不坑地用缠满布条的血手挖着地面的泥土，要埋葬自己的婶婶。

平成吉野我来吧吉迈。

平成吉野夺过原山吉迈手中的铁锹便用力挖了起来，小坑越挖越大，地面上堆积起两堆土丘，一个可以容纳下一个人的坑穴挖好了。

平成吉野和原山吉迈合力将婶婶的尸体放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把土坑填平。

差不多过了一个小说，才把婶婶埋葬好。

原山吉迈婶婶，您入土为安。

原山吉迈盯着新填的土坑默默地祈祷。

平成吉野吉迈，我们去看看花栀子她们怎么样了吧，我还是担心她们。

平成吉野把铁锹放到了墙角边，望向原山吉迈。

原山吉迈嗯，吉野你跟我来一下。

原山吉迈微微点头，示意平成吉野和他一起到屋子里去。

远处主街道的枪声现在已经变得稀稀拉拉的，想必是已经进入到了尾声，可是已经有太多的无辜的人类死在了那里，他们的眼中还充满了恐惧，他们最卑微的愿望这只不过是想要在这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里活下去，可是波德尔顿星人连这点希望都没有给他们。

原山吉迈这双布鞋给你，你看你的那双都烂成什么样了。

原山吉迈在前屋的一个破橱柜了拿出了一双崭新的黑色布鞋。

平成吉野听原山吉迈一说，这才发现自己的那双破鞋已经烂的不成样子了，右脚的鞋连鞋底都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甩丢，自己竟然全然不知道。

原山吉迈把鞋塞到了平成吉野手中，让他赶紧换上。

原山吉迈怎么样，还合适吧。

平成吉野嗯，很合适。

平成吉野换上原山吉迈给他的新鞋，露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笑容。

原山吉迈那咱们走，快去找花栀子。

平成吉野走。

平成吉野和原山吉迈又都朝着花栀子家的方向奔去。

街道上空无一人，到处都充斥着紧张的氛围，所有人家的门窗全部都紧紧关闭着，那些是从主干道逃回来的人类，他们全都瑟缩在家中的角落里，向神默默祈祷着，祈祷着能在第二天苟活下去祈祷着波德尔顿星人能够宽恕他们。

平成吉野也曾祈祷过波德尔顿星人不要杀自己的爷爷，可是，向自诩神明的波德尔顿星人祈祷，有用吗？

此时，一个平成吉野从未敢想过的想法突然蹦出在他的脑海中，他也吃惊于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胆的想法。

平成吉野要结束这样的生活，那就要推翻波德尔顿星人的黑暗统治，只有那样，或许才能迎来新的光明。

平成吉野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为什么像何塞老师那样的人，明知道自己的下场只会是死路一条，他们甚至还要去做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事，去反抗波德尔顿星人的统治。

他们并不是傻，他们正在为正确的事情而奴隶着，百年来一直有这样的人在努力着。他们就像是一颗颗滴落在平静海面上的雨滴，雨滴虽小，但也能溅起千万波纹；雨滴虽小，但当他们凝聚之时亦能引发山呼海啸。

平成吉野他们的死，是为了人类而牺牲的，他们是我们人类的英雄……

平成吉野这时才恍然大悟。

即便生活在满是黑暗和泥泞的泥塘里，也依旧有勇士敢和死亡顶撞，敢在逆境里反抗，直面生活的黑暗，永远乐意为迟到的光明而欢呼。

所谓真正的勇士，也不过是敢直面自己的生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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