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三章 贞洁烈女（一）

东方欲晓，天色微明，还未至卯正，柳家门口已给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最里一层的，是一个锦衣纶巾的公子，一身的贵不可言，却一脸的面目可憎，一双鼠目死死盯住大门，好似生怕从那里头飞出去一只苍蝇；再向外几层的，是一个个体型健壮的铠甲力士，庄重冷峻地矗立，虽有进百之众，在场竟无一声沉重的咳喘，不像寻常的打手，却似训练有素的军人；又向外几层的，就是一群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了。柳家因有家塾，泉州城不少有头有脸人家的少爷小姐们皆在这此就学，从柳家的五味书斋中进进出出的学子们也是不少，可这进百号汉子一看就与那文弱书生们沾不上边！

“也不知柳秀才得罪了什么人……”

“看这阵仗，可不小呢！”

“也不知这冯公子是何方人物……”

围观的人愈来愈多，不明所以的人们也不免开始窃窃私语。毕竟，柳家世代书香门第，出了不少举子、秀才，正德年间还出了位上过殿试，见过天子的进士老爷。传说那位柳老祖不光官至湖广布政使，更得赐先帝墨宝，至今供奉于堂上。现柳家再不济，柳秀才也非一介布衣，见官老爷也可不拜，怎还有人在他家门前造次？

一白须老者睨了众人一眼：“这你们可就有所不知了……”

众人一听有内幕，立马如闻见了蜂蜜的蚂蚁般凑近那老者。

老者小心翼翼地瞥了那锦衣玉冠的公子一眼：“你们可知这冯公子是何许人也？”

“莫非是什么公侯之子？”

“难不成是什么将军之子？”

……

众人一番猜测，老者皆言“非也”，“这位冯公子并非某位大人的儿子，却是'侄子'！”

众人惊呼：在泉州，恐怕就是那宁海候泉州卫指挥使江流江大人家的顽劣儿子江一清，也不会不识好歹在柳家门口胡作非为。这究竟是哪位皇天贵胄的“侄子”？他叔叔的面子又该有多大？

“这位冯公子的叔叔，面子有多大，手就有多大！在宫里，可以说近乎一手遮天……”老者老神在在。

一群众一听一皱眉：“等等，你刚说，在宫里？莫非这冯公子的叔叔是个……”那人本想说“阉人”，奈何人多嘴杂，万一自己的话给埋伏在不知什么地方的“厂卫”听去了，那自己真是有几层皮也不够剥的！立马改口：

“是位公公？”

老者微笑点了点头：“你们可知如今北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姓甚名谁？”边说朝那“冯公子”看了一眼。

泉州城天高皇帝远，大部分听那老者“说书”的吃瓜群众自然不可能晓得“冯保”是何许人也，“东厂厂督兼司礼监秉笔、掌印”又是什么官职，但“最炙手可热”几个字他们还是懂的。再看这冯公子嚣张跋扈，目无王法的作派，众人也立时觉在“情理之中”了。

众人正“八卦”，只见一力士从柳家宅子后绕出，在冯公子耳边嘀咕了几句，冯公子脸色骤变，嘴角一拧：“不识好歹的柳老儿，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都督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