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不速之船（一）

泉州是大明第一港，每日进出港口的船只可以百计，甚至千计，码头上船只络绎不绝，海岸旁船帆遮天蔽日，是再寻常不过的！所以，要进入泉州港，所有船只必须列队而行，也就成了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无论是行商的船，又或传教的船，更有探险的船，皆心照不宣地遵守这一规则，多少年来从未变过。可不知今日是什么“黄道吉日”，竟有一艘船胆敢对这一规矩置若罔闻，更对后面乖乖列队的船只视若无睹，直直地就要强行冲入入港处。

今日进港船只比往日多了不少，加之于无瑕偷溜出府，心中不免焦急，总希望早点到家就安心了，好不容易熬到了进港，却给那么一艘不知从哪儿冒出的船抢了道，插了队，当下怒火中烧：

“这船什么来头？竟那么没规矩！”

那船离得甚近，只见是一艘硕大的帆船，比寻常的中国式帆船要大出不少，与她一比，“踏浪号”简直就如一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少女。泉州可谓当时的国际大港，各式船只在泉州港屡见不鲜，可这么大的船，论谁怕都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船，只怕能比得上当年郑公公下西洋船队中最大的宝船了？可这一艘又是哪一国的船？众人不由向那大船上的水手望去 ，见他们无论面容或服饰都不似大明或任何一个东亚国家，倒有点儿像泉州城内教堂里的传教士，且那船上几乎全是这高鼻深目，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个个气宇轩昂，意气风发，绝非寻常水手。

那船上一大明水手以汉语高呼：“圣玛利亚号申请入港！”

圣玛利亚号？这名字也是个外国名，可就算是外国船，也不能坏了这泉州港码头一贯的规矩！

一听那船上有水手会汉话，不光于无瑕，后面几艘船上的水手也憋不住了，还没等于无瑕发话，已有人先出了头：“我说外国船就可以坏了规矩了？”

那人方说完，其他船上的水手也齐声附和，一时间，泉州港码头外一片人声鼎沸。

那船上呼号的明人斗手一见情况不对，三步并作两步跑下船首，对一身穿军装的男子用不知什么鸟语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那男子顿时面色一凛，从怀中取出一册文书，递给那明人水手，又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什么，做了一个“你去”的动作，那明人斗手点头哈腰了两下，又跑上船尾，趾高气昂大声道：

“你们这些乡巴佬，你们可知，这是总督夫人的船？”

一水手“呸”了一声：“我管他总督夫人还是总监夫人，就是王母娘娘的船，到了这儿，也得守这泉州港的规矩。”

众人一听这水手言之有理，皆齐声附和：“就是，就是！”

于无瑕不由好奇：“总督夫人？总督听上去倒像个官职，可那是什么地方的总督，怎么船上尽是外国人？”

“老海鸥”点点头：“确实，且看那船上旗帜，也不似我大明的官旗。”

给“老海鸥”这么一说，于无瑕才注意到那船首高悬的绣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