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二十）

吱呀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

灰太狼随口说道：“不好意思，请稍等一下，我需要先看完这些文件。”

“嗯。”来人轻轻答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随后蹑手蹑脚的绕过灰太狼，径直走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天色渐晚，在昏黄的夕阳下，许多或长或幼的妇人正在歌声中熟练的捣洗衣物。

在她们身边，垂钓的老翁已经收起钓竿开始清点一天的收获，总能看见他们聚在一起争论谁的鱼更大，也总能看见他们吹胡子瞪眼的谁也不服谁。

城里的小摊一个个的消失了，在少数几个地方，还有大妈正为几颗菜斤斤计较。小贩越是急着收摊，大妈越显得势在必得。

更远的大桥上，车马络绎不绝，无数躲避战乱的平民正沿着这条路不停向南，寻找新的生活……

咚——咚——咚——

三声鼓响掠过江面，留下层层涟漪。桥面上的人流突然断了，少了人群的嘈杂，江上粼粼波光好像又亮了几分。

“城门关了。”灰太狼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要出城只能等明天了。”

“嗯。”喜羊羊还是没说话，在灰太狼不解的目光中，目送着桥面上渐行渐远的赶路人，目送着他们走向远方。

“想什么呢？”灰太狼问道。

“……之前我一直认为狼族都是嗜血的恶魔，无恶不作的混蛋，没有文明可言的恶徒，不过，我突然觉得自己错了……”

灰太狼满头黑线，原来我在你心里形象这么差。

“每个人都是独特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无论他是狼还是羊，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千年的开化让我们有了文明与智慧，但是民族之间的歧视和偏见却从未消失。说句实话，这真的是一种不幸。”

看着天边逐渐西沉的太阳，喜羊羊不无感叹的说道：“果然还是有所经历才能有所收获……”

灰太狼一脸惊讶的看着喜羊羊，思考了一下后从桌角一摞文件中抽出两张纸，递到了喜羊羊手中。

“本来打算晚点给你，不过看来你应该能接受。”

“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喜羊羊突然不吭声了，上面写的东西他的确有点接受不了。

两张纸上都是有关羊军动向的情报，一个是羊军水师的集结时间和地点，另一个是他阵亡当晚羊军的偷袭计划。

亏他还一直认为自己能力不够，原来从一开始就已经玩不下去了。

刨去都是机密这一点，两张纸区别其实很大，前者是用笔书写的，后者则是剪纸一个字一个字拼上去的，而且这封拼成的信还曾被握成纸团，若不是内容过于惊人，看上去几乎和废纸没区别。

“嗯？”搓着那张废纸，喜羊羊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一旁的灰太狼急忙问道：“发现什么了？”

“这张纸是我们军营里的，这份情报是从我身边泄出去的。”

“有把握吗，你就那么肯定？”

喜羊羊鄙夷的看了一眼灰太狼：“你要是天天用这种纸上厕所，你也绝对认不错。”

灰太狼挠了挠头，一脸尴尬，不过随即正色道：“这份情报是那天傍晚用弓箭射到城里的，入夜之后才送到我这，不过你安排的那艘船还是被我干掉了。”

“……”

苦心经营的事最后被一张纸送了个一干二净，喜羊羊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怨气，这也是他追查这件事的原因。

“这个计划是我当天中午下的，知情的没有几个，再算上准备信的时间，只有我身边的人能做到，这就已经排除了相当一部分人。”喜羊羊指着信上的一个字继续道，“而且你看，这几个字是我写的，这个顿笔我能看出来，说明这个人还有权过手我亲笔写的文件。

我身边能做到这些的人，想必你已经猜到了。”

“你是说f……”灰太狼突然一愣，突然道：“我明白了，难怪他这么做了！”

喜羊羊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灰太狼刚欲开口，却又停住了。

羊族内部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多到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出来。

“说吧，”喜羊羊有些等不急了，“犹犹豫豫的，更容易让我多想。”

灰太狼斟酌了一下语言后说道：“是这样，在你……这么说有点奇怪，在你阵亡之后，沸羊羊接管了军队，却在撤军途中叛变了，之前叛军已经攻入南安城，现在什么情况我还不清楚。”

“怎么可能？”喜羊羊显然不相信这个回答，“老师不是吃素的，借沸羊羊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干这种事。”

“那是慢羊羊还在，可如果他不在了会怎样？”

“你，你说老师他……”

“嗯，死了。”

接下来，灰太狼用十五分钟时间帮喜羊羊经历了从战败身死到家破人亡的全过程。

“总之，慢羊羊已经入土了，美羊羊他们最后一次露面是在青州，去向可想而知，你父亲失踪了，直到舰队出发我的人也没看见他上船，还有懒羊羊，也是不知去向。”

看着沉默不语的喜羊羊，他叹道，“说实话，我知道你不好受，这事换我我也接受不了。我会尽快帮你办好身份信息。前线战事稍缓，我得回京了，走之前我再给你留一笔钱，朋友一场，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喜羊羊突然抬起头看着他：“不，你还能帮我做一件事。”

“若不是为了保全身边人，保护绵羊族，老师断然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现在山河破裂，外敌虎视，先生在天之灵也注定难安。

往大了说，为了故国山河，往小了说，为了自己的亲朋好友，我得做点什么。”

灰太狼脸上的欣喜已经溢于言表了，他本以为喜羊羊不可能归于他麾下，不过看来并非没有希望。

“如果，如果我将来能击败羊族，我只要狼族的故土，羊族的土地与我们无关。”灰太狼注视着喜羊羊道，“但是你要帮我，不然这些都只是空想，我相信慢羊羊的眼光，你一定能做出常人难以做到的事。”

“……我尽力吧，只希望你能遵守承诺。”

“那太好了。”灰太狼很是激动，“你放心，我灰太狼在此立誓，如违今日之言，死后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喜羊羊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着窗外。天边最后一抹余晖已经无法照亮大地，黄昏到黑夜往往只是一个瞬间。

却不知前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