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疾（二）

江熄酒醒了一大半，这时才想起自己停在清吧的宝马，但总归是喝了酒，只好自己慢慢踱步回去。

他有些沮丧，除此之外，他还有些懊恼——在暧昧绮丽达到了极点的那一刻，他怎么会想起那双清冷安静的眸子。

难道自己真的是同性恋吗？他有些反胃，脑海里的那些痛苦绝望的场景始终挥之不去。

同性恋应该是恶心的，污秽的。

他站定在江边，风携着潮气向他扑来，他深吸一口气，总算稳了稳思绪。

这时身旁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江熄没有细想，倒是条件反射般地“嗯？”了一声，然后扭头去看那人。

“江熄？”声音深沉又好听，是程落桓。

高中时期的程落桓总喜欢喊他的名字，欣喜地，忧郁地，卑微地，小心翼翼地，每一声都像对待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匣子一样，极致的眷恋与温柔。江熄却不怎么爱搭理他，不是面无表情地回头，就是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程落桓似乎是刚下班，竟然没有穿西服打啫喱水，而是穿了身清爽的休闲服，刘海散下来稍稍掩住眉毛，减龄又随性，像个帅气大学生。

江熄愣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的反应太过于熟稔，往后退了一步。

“程总？”他开口道，却只见程落桓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嘴角，阴沉沉地，像把勾子。

他突然觉得不妙，赶忙伸手去擦，果不其然手背上擦下来一道口红印。

走了那么远的路，自己竟没有发现，这是给多少人看了笑话。

他苦笑。

程落桓是打算出门买菜的，看到江熄的背影后便跟了上去，没想到这人一扭头倒是给了他个暴击。

他有些烦躁，江熄嘴上的口红印让他想起那天夜里的红玫瑰，像根刺狠狠地扎在自己心底。

“你还真是万花丛中不沾身。”他冷哼一声。

江熄听出这话的火药味，本想一笑了之，没想到程落桓倒是嘴皮子不饶人。

“我看你走这一路也没少被人看见，幸好小江总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不然就要小心被嫉妒你的人抓了把柄。”

“？”江熄听了这话十分气恼，亏他刚刚还在怀念学生时代的程落桓，现在看来他和当年那个温柔心细的男生完全不一样，自己简直是自作多情。

“不劳您费心哈，这方圆八百里都知道我江熄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都。”

“你！——”程落桓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见江熄挥一挥衣袖扭头就走，连一眼都没有多看自己，他有些气急败坏，抬腿就要追。

此时他都忘了什么是面子上的仁义雅正，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你真的很不错，你真的很不错——”

他爆了句粗口，只好停下来看手机，是个陌生号码。

“喂？是程总吗？”电话的那端是个男声，这两天程落桓对这个声音已经很熟悉了。

他不知道这人从哪里搞来的自己的号码，正想挂掉把他拉黑，却想起刚刚江熄对自己说的话，鬼使神差地，他回复了电话里的那个人。

“你说。”

“我是张凯，您还记得我吗？”电话里的那人语气谄媚，与高中时期神气十足的那个跟班完全不一样。

“记得，”他不耐烦地打断张凯，目光遥遥地望着已经隐入人群中的欣长背影，“前几天你说的那件事，我可以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