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金缕曲

——魑魅搏人应见惯，

总输他、翻云覆雨手。

冰与雪，周旋久。

司命放下了鬓角，换上了杏黄衣衫，仿着天帝帝尊的打扮将自己收拾一通——这才是不为因果所困、诸事不问该有的样子，希望自己也能够如帝尊一样做到装聋作哑、看似超脱吧。

九百岁月匆匆而过。果然，当一切记忆都跟随痛苦一起消散的时候，万事万物便都会顺遂得无话可说。

直到战神久久不归柏麟再次下界，直到罗睺计都苏醒攻上天门，直到——帝尊现身评判是非柏麟削去神格。后来便是抄检罪人的时候了，他们在昭明殿内室不知触碰了什么暗机关，无奈之下只得连拖带拽进了须弥境。

司凤扫视了一周，璇玑眼神空幻，若玉嘴角平静，玲珑与敏言引颈长叹——很好，都悟了，那便能出去了。

这厢元朗早早大彻，无支祁一向通透，罗睺计都也喃喃自语，那为什么他们还在这里出不去？

司凤“父帝！您还是耽于权色、不愿醒悟吗？”

天帝满目凄凉地看着他，笑得像佛祖手中虚拈的菩提花：

天帝“羲玄，你不懂。”

你们都不懂，做一棵孤树真的太难了，你们不是没看见柏麟的下场，我也曾与孤独为伍，也曾受风霜催剐，可是我得到了什么？身死功丧，黄沙覆面！年轻的时候谁不是满腔热血心怀苍生，可是你庇佑的、哀怜的、为之付予心力甚至生命的苍生，他们又回馈给你什么呢？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的功业、你的付出他们不知道，你的名字他们也不知道，一旦改朝换代你甚至会被从史册中抹去、抹黑！

举世皆浊，我只能把自己涂黑，也跳进那个脏池子里淈泥扬波，儿啊，你明白吗！

天帝眼中波翻浪涌，似藏了千言万语不足为人道也的无奈与挣扎，司凤看着他敬爱的父亲，第一次觉得原来天帝也这么可悲，原来这世间万物无论高低贵贱，都这样可悲。

那为什么还要活着呢？为了爱吗？

不，为了很多，深情厚谊，衷心赤忱，肩上重担，足底山川，人间烟火，天边云岚，甚至无言青史、沉默辞赋。

为什么要把自己困死在那狭小的一方天地中呢？还做出诸多伤人伤己、不仁不义之事来？

他看向璇玑，没错，我爱她，可我不该只爱她，不该至此一生只为她一人而活。璇玑也看向司凤，她的眼中闪着同样的光。

幻相收起，结界大开。

虚空中传来了梅朵的声音：

未知“出去吧，外面的人还在等着你们去救世呢。”

一群人左右相顾，纷纷难掩狂喜之色。

那声音又说道：

未知“这两个人就留在这里吧，他们怕是没有慧根，也没有出去的福气。”

两道金光闪过，笼住了呆滞的天帝与错愕的柳意欢。

司凤“仙子！求仙子开恩，天界不可一日无主，父帝怎可被困于此处？”

未知“笑话！天界不是已经无主了几千年吗？不是照样得过？有他无他能有什么两样？即便你们在此境中困了这么久，外面也不曾天塌地陷，一切都还好好的——”

柳意欢“你不是说我们在这里，外面时光便不会游走吗！”

柳意欢向着虚空大吼。

未知“难怪只有你悟不透，你问问他们，谁信了？只怕只有你信了，哈哈哈哈哈哈……”

罗睺计都“为什么我们被困在这里，外面反而不再动荡，难道离恨天与欲录两界都回归平稳了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未知“这就要——”

那声音突然拉长，如同拐了好几个弯，

未知“问问你们的好帝尊了，离恨天是什么，欲界与录界又掌管什么？诸天为何会有异动？”

是啊，他们到现在都没想过，诸天为何突然有了异动，还是一同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