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人穷志短

江萍“滚！给我滚！”

表姑母“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识好歹，非得把一辈子都搭上吗？”

彼时江萍正往嘴里死命地灌水，灌两口就去门外抠喉咙再吐出来，来来回回足有十好几趟。

她表姑母好狠的心，在她汤食里加了药，不由分说地想暗中把胎打下来。

江萍喝完见老妇神情不对劲，加之方才口中也略略有些异样，刹那间，她恍然大悟起来，连滚带爬地到门外抠喉咙，她弓着身子呕了大半天，直到嘴里发酸发苦，差点没把胆汁也吐出来。

就这还不放心，又拎着水壶足足灌了一壶水，反反复复吐过才勉强消停下来。

她表姑扶着她，有些讪讪的。

江萍“现在就滚，我不想见到你，以后不管什么事也不会说与你知晓，赶紧走吧。”

表姑母“我不都是为了你好？现在不听我的话，将来可有的你受的！”

她指着江萍的鼻子，看上去急得不行。

走到了门口又踱回来，

表姑母“既然铁了心要受罪，这钱你就拿着养活自个儿吧。”

江萍不理睬她。

表姑母“你现在没正经受过穷，不知道钱的好处，还在老妇跟前要强，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表姑母“罢了罢了，你不搭理我再待也是没趣，这钱你不要，我留着置办十几亩地也好，以后受穷受罪了也别找我。”

说完拍拍袖子把个包袱一挎便走了。

江萍此番遭了一劫，整个人像只剥了毛的鸟，一星半点的风吹草动都能教她抖得筛糠一般。这条巷子，这条街，必然是住不下去了，她原本也打算不日便搬走，总在这里麻烦别人也不是办法，何况昊辰走了，那屋子变成了伤心地，一闭上眼想的全是他，睁开眼却空荡荡的。

她把书散给了街上的女孩们，除了亡夫的遗物，又收拾了一些值钱的家当，打了几个包裹搬到好几条街外的一个村镇上了。

江萍走的那天，池子里的荷花早已经开败了，只留得些浮萍水藻，飘飘荡荡，晃晃摇摇，只一丝丝的风，把细细的浪漾过来，那些萍藻便漂出很远，几次风浪过去，已然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

新搬的地方不大，里里外外只有两间屋子，独家独院，前后也清静，江萍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跳进跳出地忙活。

倒不是没人来帮忙，梅姨她们那日一直把她送到这儿，说要收拾完了再回去，被她好说歹说劝走了。本也是不想麻烦别人才搬走，如此便更加牵扯不清了，不若一个人多辛苦辛苦，总比欠了人情强。

新住处不比从前，那儿住的不是手艺人就是中下等将官，女孩子们也需识得两个字。现在周围住的都是农户，方圆几里连个学堂都没有，男孩女孩都是下地干活的命。

江萍没了傍身的活计，又行动不便，但也不能坐吃山空，她知道那些家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便时常做些针线，托隔壁的齐小官人带到镇上变卖。

江萍“勉强糊口罢了，还求什么呢？日子总要过下去。”

小齐“你这一生还长，又有见识，何必作此迟暮之语呢？”

江萍“小官人，妾多谢您劝导，可是妾这辈子，已经到头了，就这么着吧。”

小齐“那你的孩子呢？你这般暮气沉沉，岂能教导好孩子？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看开点，高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