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多少人间事 轮回镜中花

江萍读罢，又是一番伤神痛哭，眼睛肿得眯了起来，看着愈加孱弱了。只小半个月，她便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面皮死灰，眼睛凹成了两个大窟窿，若不是为着腹中那点念想，怕是真活不长久。

薛家娘子十年前也是如此，听闻此事，特地日日前来安慰她，江萍心绪逐渐平稳，只是呆呆的，没什么大事。

塞外，于都尉视贺辰如亲子，抱着尸体在帐中坐了一夜，第二日清早部下请葬，才眼睁睁看着他入土。

多少人间事，轮回镜中花。

中天神殿主位上金光大炽，整座殿宇都在微微颤动。柏麟帝君的法相渐渐由虚变实，原本低眉慈悲的法相，猛然睁开了眼睛。

一道刺目白光闪过，法相消散，白帝归位。

此等观感，完全不同于贺辰，那是众生的神祇，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和不可抗拒的威压。

回来了。司命看见中天殿里的仙气和金光，估计约莫是帝君带评卿回了天界，正在感慨过去的天界光景尚不足一月，这劫历得似乎异乎寻常地快。

须弥境中，柳意欢不由得感慨：

柳意欢“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名字都这样俗气？”

若玉若玉拦住他：“寻常人世，疾苦苍生，都是这样低贱俗气。”

敏言“你以为人人都是天之骄子啊，走到哪都有人护着、抱委屈，普通老百姓过不上你们那种风花雪月的日子！”

钟敏言是穷苦出身，自幼孤苦，听到柳意欢这话，像被踩着了尾巴。

柳意欢“我就这么一说嘛！不过这小仙子命数也是够苦的，天上地下没过几天好日子。”

天帝“住口！不许你诋毁梅朵！”

柳意欢“帝尊，您怎么这么大反应啊？我也没说梅朵什么呀！”

柳意欢不明所以。

天帝却像没听见一样，还是紧盯着幻相。

玲珑和司凤神色仓皇，只是玲珑挨着钟敏言说评卿命苦，司凤却满面凄惨。梅朵，梅朵，原来她长得这样，原来我母亲只是替代，原来父帝所有妃妾都像她！

柳意欢“小凤凰，这人都死了，一辈子也结束了，咱们怎么还出不去啊？”

你出得去就有鬼了，青龙心里想。没看见天帝和罗睺计都都魔怔了一样吗？还有那什么司凤，也没好到哪去。

元朗“我怎么好像见过她？啧——”

元朗摸着下巴疑惑道。

无支祁“你见过谁？”

元朗“那个什么萍，但好像长得不大一样……”

无支祁“你个老东西见的人多了，有什么稀奇？”

元朗“无支祁你是不是想打架？”

璇玑“够了！师兄也历过劫吗？他人间一世竟是这般模样吗？我从未见他这样过。”

元朗嘴还是没闲着，扇子也没闲着，妖妖乔乔晃到了璇玑面前，

元朗“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你可别学了罗睺计都，还魔怔着呢。”

璇玑抬起头看他，却见幻相仍未消散，所有人还困在须弥境中，且那水镜和结界愈发厚实难以突破，碰上去竟被弹出老远。

璇玑“你们快看，又是司命！”

天宫里云雾缭绕，处处透着祥和安稳，云气弥散在每一个角落，与天光暧昧着、纠缠着、拉扯着。

司命踏过层层云岚，来在了中天神殿。

司命“帝君您回来啦。”

可是柏麟却并不作回应。

他仿佛置身茫茫云水之间，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了岸边的苍苍蒹葭。那些人面、呼喊、光影被一只大手揉成了一团，忽近忽远，忽明忽暗。他伸出手，却什么也触不到、抓不着。

司命见他这副失神的样子，猜测他想起了人间一世。那双乖戾而多情的眼睛看向远方的时候空洞悲伤，他当然知道帝君透过云岚，希望能看到谁。

可她尚在人世浮沉，他看不见。

司命偏过头问道：

司命“帝君怎么回来得这般快？”

评卿如何了，她还好吗？可惜他没那个胆量问出口。

柏麟“快？是啊，是我走得太早……司命，这是什么荒唐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