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朵“江萍。”
江萍“嗳,梅姨。”
梅朵“先来吃饭吧,等这一批集训完了,他自然会回来的。”
江萍“嗯。”江萍点点头
梅朵“江萍,你这一路走了多久?家中父母可曾知晓?”
梅姨也只是闲聊,却见她眼眶一红,期期艾艾地开口:
江萍“去岁年末西夏军过境,搜查了街上不少人家,见到些许废弃兵戈后便带走了几位话事的先生,我自此再没见过父亲。”
梅朵“好姑娘,别太伤心,父亲会保佑你的。”梅姨搂着她,“还了金令要去哪里落脚呢?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如何谋生?”
江萍“日子总要过下去,会有办法的。”
梅朵“你父亲读书明理,你自然也绝非草莽,街上的书塾不收女孩,这些中下等将官也无法置办家学,你可愿意教她们读书识理?”
江萍眼睛亮起来,惊喜不迭,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失礼,一径又低下头去,轻轻应了。
梅姨不时替她夹菜,倒教她愈发不好意思,吃完饭又替她收拾床铺,交代了几句才离开。
月上中天,巷子也安静下来,梅姨透过窗子望去,江萍还在灯下翻着书,八成是为教书做功课。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敏感了些,有些放不开。
江萍在巷口的小院里教了几天的书,一直到第六日下学,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去,却见门口站了个人。
江萍迎上去,果真是他回来了。
昊辰“你是如何寻到这里来的?”
江萍眉头蹙起来,被他问得有点发懵,难道我给他添麻烦了吗?
昊辰“不——我见你孤身前来实在艰难,怕路上受了什么苦,千万别误会……”
“哟,昊辰校尉,怎么话都不会说了?”路过的将官高声调侃道。
梅姨说他手脚伶俐,做事又稳重,在营中颇得看重,只是到底年少,言语上稚嫩些,看来所言不虚。
江萍“金令还给你,我就走了。”
昊辰“教书的先生也会说谎话吗?梅姨同我说你要留在这里的。”
他嘴角含笑,弯着眼睛打趣她。
昊辰算是营里年纪轻的将官,长着一张昳丽非常的脸,骨面承转爽快英朗,眼角尤其尖锐,此刻他笑起来,带有几分欲语还休的意味。
江萍被他瞧得不自在,不住地往后退,撂下一句“再说罢”,转身跑开了。
他在身后喊:
昊辰以后有空我就来此处等你——”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得见
梅朵“怎么了,小郎官?方才说错了什么话?”
昊辰“梅姨,我没——”
梅朵“江萍胆子小,你不要总是逗她。她父亲被西夏军报复身死,你有空带她去散散心。”
昊辰“是,多谢梅姨!江萍一个人在东京城无依无靠,还请您多多照应她。”
梅姨回给他一个“放心”的神情,拍拍他的肩膀,
梅朵“话说太早啦!”
昊辰“不会。”
梅姨笑笑,昊辰的脾性她也了解,为人虽然谦和有礼,但掌控欲强,难免有点年少轻狂,做什么都是稳操胜券的样子。此番对待江萍,竟能温声软语,果然是上了心了。
小儿女传唱过《长生殿》,瑶池里又开出并蒂莲。
转眼到了盛夏,暑热难耐,街头巷尾的女孩们都闷在家里不去学堂了,江萍也就闲了下来,时常陪着梅姨闲话。
昊辰得了空,日日领着江萍出去,在大街上撞见过,在荷塘边也撞见过。两人在一处的时候,江萍不似人前那般寡言,笑得也放开了许多。
后来昊辰在营里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次打,他胆子倒大,把自己在重骑营的马牵出来,带着江萍出去玩,因着这件事被降了副尉。
他也不甚在意,笑得露出两个小酒窝:
昊辰“不是大事,梅姨,于都尉就是做做样子,约莫半年便可复职。”
梅姨戳他的脑袋,见江萍自责,便没有多言。
江萍勤快又乖顺,附近邻里见到她都是一团喜气,于都尉夫人也挺喜欢她,回去同丈夫一讲,果然没过两月,昊辰又跳成了小校尉,到营里练新人去了。
梅姨近日忙得脚不沾地,后巷孙郎中的遗孀病了一冬都是她和江萍得空前去照料;眼看到了年底,又要忙着张罗新年;等过了年,还得替昊辰筹办着娶江萍进门。
坐在窗边剪窗花,看着人间烟火气,梅姨觉得,任他什么遗憾都消散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