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碧澈,艳阳火热。
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天空了。
那个灰暗的,阴沉的,铜炉山的天幕,早已被赤焰岩浆扯出了口子。铜炉之外,似乎连空气都更为清新。草叶抽芽,繁花盛放,鸟儿鸣声娇脆,在烈日下横展双翼,投下云彩似的影子。
永安国的南境看起来生机盎然,只除了天地之间的她。
上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她还有着温热的体息和红润的面颜,如今归来,却死得透彻。春日的清风拂过簌簌的草叶,拨过柔软的花瓣,顺着鸟雀的羽翼滑过,带着似乎不可抵挡的生命芬芳,可那份热烈的力量却丝毫感染不到她。纯黑帷帽垂下乌紫的纱帘,纱帘随风微皱,纱下面孔死白死白。
可这一切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她很高兴,乌纱下的嘴唇微微翘起。
她腰上盘着璨璨长鞭,腹中妖元蕴含深不可测的力量。今天的她,终于有了一搏之力。
她有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新的骄傲,新的能力与手段。
新晋鬼王眯了眯眼睛,仰首望向苍穹,大大小小的鸟雀如练如虹。荒郊野地,四下无人。
紫色的衣袍一翻,幻为纯白羽翼。她化作飞鸟,翱于天际。
爽朗的风呼啸着,托起她的翅膀,不过片刻功夫,雪顶已在眼前。
莫尔多山是当地出名的神山。这里气候炎热,莫尔多却满山被雪,终年不化。晌午之时,金球缀在山尖,于是山峰圣光普照,直至月升,方才消散。
很多百姓会在当地特定的节日朝拜神山,只是山峰陡峭,加之天威浩荡,都只会停留在山脚。
年少时,她从未靠近过神山。
姐姐告诉她,莫尔多山是天赋灵地,历代以来用以镇压造了孽障的妖魔鬼怪。时至今日,山下怕是早已尸骨累累了。
这一份重重威压,是令邪物们战栗不已望风而逃的。就连万物之灵的人类,也受此威压所制,过去跌下层崖摔死的人不在少数。
她没有多听话,但向来很怕死。像她这样修为疏浅的小妖小怪,怕是在神山方圆半里之内便会化为飞灰。在七年前那个晚上,她也是因为镇压大法搅乱了神山的威压场才侥幸而活。
如今。
她绕山体飞了半圈,在山脚下一块裸露的灰岩之上收起翅膀,微微一晃,变回原先体貌,斜斜歪坐在石头上。
山壁几乎直立,上覆一层薄薄的雪。
她懒懒抬了眼睛,将右手贴上山壁。
神山是有心跳的。
嗡,嗡。
轰隆,轰隆。
哗啦,哗啦。
大水破天,汹涌而来。
莫尔多山,坐落在南方。
它背后,就是广阔的南海。
水隆隆撞击着山体,漫过她的腰际。
她虚虚合着眼,脑后长发与黑纱齐舞,面上无波无澜。
滔天海水蕴含着绝境鬼王的法力,凶猛狠戾。
莫尔多山上一层层金色的光环向外荡开,依旧阻不住她的疯狂。
那巍巍峨峨的高山竟好似真的是雪做的一般,破开了一个口子。
水一下灌了进去,一时间水位猛退,矮到了她的脚踝。
她的衣袍滴水未沾。
她并不着急,好一会儿才睁了眼。那双瑰丽的紫眸里堆满奇异的情感,有傲然,有欣喜,还有更复杂而隐晦的东西层层翻涌。
她右手食指尖尖的指甲上存了一粒雪,散发着清冷凛冽的气息。
她将手凑到唇边,轻轻的,舔了一下。
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