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变

建文四年六月十三，无数火球从天而降越过安定门数十丈城墙坠落在应天府内。

“起火了，快跑啊，叛军入城了..”

“快走... ."

大街上，孙曼茵表情呆泄望着烟硝四起的四周，房屋被毁，火势炎炎，而后是一波又一波带着金银细软的人们尽数逃出，人挤人，挤散原本跟着他们的家丁、奴仆。

“走，咱们去找你爹。"孙夫人一手死死抱着小女儿，一手死死拉住大女儿,逃往皇宫去。孙曼微未及痛呼手上母亲的紧捏便愣着被迫与母亲去寻父亲。

数数仓惶别离声道尽人间悲欢离合，明明前日应天府还是平静安和景象。

孙曼茵叹了口气，她怎么又到了处战争硝烟时代。是的，在刚才另一个时空刚刚登基为女帝的孙曼茵成了这时空这天的孙曼茵，以后，也是她替孙曼茵活下去了。

终于，孙夫人母女三人到了皇宫巷外，她没注意到小女儿的叹息，全副心神在了丈夫身上，在众多人来人往中大喊丈夫。果然那从皇宫走出来的红衣大官里寻到了丈夫。

“你带孩子们从北门走，我要去找皇上。”御史大夫孙景清对妻子说。

孙夫人怎舍他一人独身去寻皇帝，要知道反贼燕王已领军入城，丈夫留在皇帝身边十分危险，可她一生，从闺阁而出，顾夫教子，丈夫已是她一切，是比所有人重要的存在，她流着泪倔强道:

“走不动了，不走了...

她这话同从前自已行走不力朝丈夫撒娇的话一样，只是这次却不是那时情景。

人说夫妻本为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可他妻子是生死亦相随，孙景清无奈哽咽了声，捧着她脸为她轼泪，抱起小女儿道:

“真拿你没办法。

领着家人到了奉先门，孙景清进了去。孙夫人带着两个女儿隐在柱子一角下，望着人去匆匆，神形惧灭的宫人以及侍卫，宫嫔们，孙曼茵突然扯住母亲衣袖角说:

“活下去，活下去。”

孙夫人愣了下，哭着拥住她哽咽:

“你，你这傻孩子，咱们肯定能活下去，是为娘负了你们俩姐妹。”

不过一会，奉天门红衣官员跑了出来，那四周的妇人孩童也蜂拥而上，寻找丈夫家人。孙夫人母女刚重新和丈夫汇合，奉先殿四处便被黑甲步兵举刀团团围住，杀人累累血沾裙袍的士兵又撵着一群宦官从四处进来。又是阵喧闹哭喊，孙曼茵全程面无表情，她对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新权换旧权，江山易君主，尸骨流血海，安得天下太平复？

天色渐渐阴沉，燕王部下已经控住了皇宫四处，他们高举战旗，于胜利中高呼:

“皇上万岁，燕王万岁！”

“……”

金甲红褂的燕王满脸阴沉地进了奉先殿。

孙景清等忠于建文帝的臣子不由为建文帝捏了把汗，幸好燕王又出了来，里面分外平静。

希望皇上已取得了宝物逃生去了吧。

孙曼茵沉默不语站在父母身边，和她一样想法的都很多，都在等一个结局。

“带方孝儒。”

燕王儿子朱高煦大喊道，立时有两位将士从人堆里捉了翰林院文学博士方孝儒出来。

燕王请求道：

“方先生，劳你为我拟封登基诏书，安天下人的心……”

话未尽方孝儒便大笑几声打断他：

“不孝子孙朱棣，谋权篡位人人得而诛之——”

此语让燕王心中痛极，若建文帝能善待自已他又何必反叛？如果不举兵反叛，他还在猪圈里吃猪屎呢。

不识抬举，朱高煦早已看不惯方孝儒此类建文身边的文臣，当即怒而拔剑道：

“爹，让我杀了他们”

“不可啊，不可。”

燕王大儿子朱高炽极力阻止道：

“爹，杀不得，杀不得。”

朱棣却是冷漠地瞧他一眼，挥了手去。

那几数士兵便如勇兵悍将冲人堆杀了去，也幸得此时朱棣手下士兵四处分散占领应天府，那些军人尚有人性只举刀砍了大人未秧及孩童。

不知何时，那上面坐着的人从燕王变成了八九岁的襦袍少年，少年怔愣地看着人一个接一个倒下，血染红了地板以及士兵们的盔甲袍子，直到他瞧见死人堆里静静爬着个小女孩，小女孩的姐姐被一位将军抱走了，她也不哭不闹。

少年不忍地下了台阶，他父亲朱高熙在后面追喊他，直跑到小女孩面前，那女孩愣愣的似吓死了。

朱高炽也心存不忍地拉起这孩子将她放在台阶上，用衣袍盖住，他肥胖的身体挡着也叫旁人一时发现不得，拥住了儿子，直叹了口气。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泛起了微雨。冰凉的与血混合着。孙曼茵却于刀剑相戈之声睡着了。

……

“醒醒？孩子……醒醒……”

低沉又暗哑的声音扰了清梦，孙曼茵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角，本沾了灰的脸更灰了。

朱瞻基奇怪地瞧她：

“你怎么不难过，还有心思睡觉？”

孙曼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稚嫩软糯的声音没太多情绪，但就是让人心里酸涩不已。

朱高炽叹了又叹抱起这孩子道：

“唉——”

“走吧，我带你去内宫女官那养着，可怜孩子你会活下来的。”

孙曼茵郑重的道谢：

“谢谢老爷，谢谢公子。”

胡尚仪是个有重度洁癖的宫女，她一直得朱棣赏识，攻入应天府后新帝授权她为内宫宫正，管理后宫。

今日是向太子妃交纳后宫一应事物的日子。

太子妃瞧着帐薄，页页翻过，抬眼瞧了眼下首正襟危坐面带微笑的胡尚仪打趣道：

“你养了个孩子叫什么名？”

胡尚仪微微颔首道：

“回太子妃，她随我姓名字叫善祥。”

朝屋门一角立着的（孙曼茵改成）胡善祥招手道：

“来，给太子妃娘娘磕头。”

便见小小一团粉衣服的小团子娃娃规规矩矩行礼跪下磕头：

“给太子妃请安。”

那脸上的笑容同胡尚仪一毛一样，不多一丝不少一分的客套，太子妃打眼一观笑了：

“瞧这模样和你像极了，人也规矩有礼。是个好的。”

如果是汉王妃或者赵王妃夸完就是赏了，胡善祥乖巧的谢过：

“谢太子妃娘娘。”

然后规矩的站到胡尚仪身边，一丝不苟极了。

回到住处的宫道上，胡善祥亦步亦趋跟在胡善仪身后，突然胡善仪停了下来，胡善祥急忙停住。

胡尚仪难得对主子外的人微笑道：

“你今儿表现不错。”

胡善祥抬头，水汪汪大眼祈盼她道：

“姑姑，我想和你睡。”

胡尚仪眼里闪过惊讶，没想到她的要求，小小团儿笑眉弯弯地，可爱极了，让人心软答应道：

“好。”

抬脚又开始走了起来。

胡善祥立即开心地继续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