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习武

依着陆绎对少时已存留不多的记忆，他在陆迠差不多能走稳能小跑之后，也开始授他练习习武的基础。

其实，即便陆绎再天资聪颖，也不可能记得自己一岁多发生的事情。那时他的父亲是如何教导他的，他也是在娘亲未过世以前听她讲述所得知，并没有多少真实的印象，更谈不上感触了。

可是少年启武的好处他总还是明白的，因此也早早地为陆迠定好了学武的进程。

对此今夏抱持乐观并支持的态度。

她本来就羡慕陆绎一身好武艺，一挥剑一出拳，招招式式尽显风流，那帅气，可不是她贫瘠乏味的词汇能形容得出的。只可惜她自己是没机会学成如他一般出神入化的程度了，仅能将厚望寄予即将继承其母远大志向，预定成为未来武学高人的……儿子身上。

再者，以后无论陆迠是否会接任陆绎的位置，走上同一条仕途，就陆府现今在天家心中的地位，他身为陆府当下名正言顺唯一的嗣子，将来会遇到的危险终归少不了。越早能有绝对自保的能力，他前面的路自然也就越安全。

今夏相信陆绎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一早着陆迠练武。至于他所说陆家传统，他同样是差不多这般年岁开始习武一事，今夏认为这绝不可能是致使他决定的主因。她很清楚陆绎不是拘泥于习俗的人，若非他认为真正当做之事，就算是天家亲压一头下来，他也要据理力争地辩上一辩，为自己争一个想要的结果出来，决不会轻易人云亦云。

幼子习武便是这样在两个人的默契中定下来。

陆绎没想到的是，他教孩子练武，还能顺便领教一番什么叫做「坑爹」。

学武的第一步，首先便是扎马步。

在仔细询问过林姨，适宜陆迠的习量与时长之后，陆绎试着让陆迠从一次两柱香、一日四次开始锻炼。

陆迠年纪虽小，却已能让人看出他将来长大后的毅力。

对小孩而言，扎马步着实算不上有趣的经历。

不蹲不起地半悬在空中，全身重量都集中在横拉开的双腿上，还要维持这样不舒服的姿势很长时间，一动不能动。

本就已经够枯燥了，又还有一个威严的长辈从旁监督，但凡动作有一点点不尽人意的地方，都会被厉声指出来。即使陆绎不惩不罚，仅单纯纠正，可他一脸肃色时，连官场上那些混迹数十载的士员大夫也忍不住抖上三抖，何况只是虚岁及二的小童，那压力不可谓不大。

不过让陆绎感到骄傲的是，这般无趣又难过的事，陆迠能做得有模有样不说，竟然一点不喊累不怨苦。

两柱香的时间对陆绎只是转瞬，对走路刚稳的陆迠而言，却是一段漫长难熬的时光。担心他有不适，陆绎还特意放软语调询问了句「累吗？」

得到陆迠坚定摇头回复的小模样，很是令身为父亲的他欣慰。

不过，待到他们练完一日，回屋用晚膳的时候，陆绎就不这么想了。

同样的问题，今夏又关切了一遍。先是笑眯眯问候了一句「大人辛苦」，接着抱起陆迠温柔得连呼吸都仿佛轻了些地问：「迠儿第一天习武，累吗？」

那一瞬间，陆绎直觉他得到的那句「大人辛苦」怎么回味怎么敷衍。

但更糟心的是，明明说不苦不累的小家伙，在娘亲关怀之时，立刻变了模样，睁大眼抿紧唇，好似受了天大委屈还不敢怒不敢言一般，犹犹疑疑地轻轻点点头。

「？？？」陆绎一怔。

今夏立马跳起来冲陆绎扬声道：「大人，迠儿还这么小，您对他别太严厉。不是说少量多次嘛，是不是一次时间太长了？」

「……」陆绎一时无声，满头只回荡一句不能出口的威胁——

臭小子，明天让你真正见识什么叫做「累」，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