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一

顾湘嘴下没有留情，那张成岭像是听了她的问话想起了什么，突然颤抖起来，脸色青白浑身抽搐，竟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一双愤愤的眼睛死死地盯在顾湘的身上。

沈巍拍了拍他的肩膀，手中用了些气力驱散他心中的恐惧，方开口问道：“方才追杀你们的那个，是什么人？”张成岭冷静下来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是吊死鬼薛方。”

“你说谁？”顾湘皱起眉头一脸古怪诧异，退后几步整个人安静下来掩进阴影里不说话了。

沈巍见状也没有说话，着张成岭去看了看那位老渔樵，便一指石块敲在了他的睡穴上。少年软软的趴在老渔樵身边，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沈巍也趁着顾湘静谧的空档，靠着石像阖眼休整。

到了午夜时分，沈巍只觉得胸口像被小针刺了一下似的，便知道是原生那七窍三秋钉又作怪了，那种疼法不是皮肉的撕裂之痛，也不是内伤的钝痛，更比不得阴曹地府黄泉之水侵蚀的撕咬之痛，而更像是有人拿着小刀子顺着浑身的经脉一寸一寸地割下来一样，比当初剜肉放血更绵密更蚀骨，仿佛要通过这具肉身钻进他新生的灵魂上留下一处不可磨灭的伤痕。

好在，他千万年已经习惯了。这个伤只是半夜发作，每日发作而已，不打紧。

他面上若无其事，掩在阴影里的顾湘更是看不出端倪。“今日酒楼上的那位兄台没和你一起么？”为了不至于被那点小伤扰动心神，沈巍难得地向顾湘问起了她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人，用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顾湘先是一怔，先是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和我一起的？”随后又点头道：“是了，你听得见我们说话——我说我问你那问题的时候，你怎么和我家主人说得一样呢。”她撇撇嘴，对这种自己追及不上的作弊行径十分不屑，又渴求自己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怎么，你要找我家主人吗？可惜呀，他去会他老相好去了。”顾湘从阴影处出来，跳上香案，两腿碰不到地面一荡一荡的歪着头，看起来十分天真可爱，吐出来的语句却看沈巍没来由的从心底生出了几分失落和愤怒。他皱着眉头将视线放在了顾湘身上，顾湘只觉得像是有条毒蛇在黑暗中雌伏暗中对着伸出了爪牙，浑身发寒，对着沈巍的语气也不善起来，蹬了他一眼开口讥讽道：“你看我做什么？他去睡男人，难不成让姑奶奶在窗外守着听响儿？有本事你也梳洗打扮去自荐枕席呀，冲着本姑娘撒什么火。”

顾湘说完这些又自觉气短，跳下香案蹬蹬跑开老远，直到瞧不见沈巍一行人才舒了口气，用手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

沈巍也不知是身上的七窍三秋钉做怪还是进了这副肉身心魂不符，听了顾湘的话他居然想冲过去问她她那主人在哪，跟那个男人在鬼混。心里冒出的酸气冒得只想将那不开眼的男人扔进十八层地狱慢慢折磨，抽筋拔骨。

这太反常了，明明那灰衣人他并没有感觉到半分赵云澜的气息，却意外的在听到他的事时牵动了他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