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滨传说（下）

头顶烛台中跳动的烛火倏地一变，暖融融的橙黄烛火变为了阴森的泛着幽绿色光辉的鬼火。紧接着，酒馆其余的烛火也一个接一个地变为了鬼火，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察觉这一异样。嘈杂的人声陡然消失，格莱蒂斯偏头看去，发现刚刚还人满为患的酒馆，加上他们三人，如今剩下的只有十人。

本来调酒师站着的吧台后此时却是空无一人，不过下一刻，一只手却掀开色彩绚丽、充满南国风情的布帘。来人戴着金色面具，一头黑发在脑后挽成端庄的发髻，身着定制的黑色华贵晚礼服，看身材是一位成年女性。

“感谢各位贵客来参加今晚的宴会，我是‘暗夜’酒馆今夜拍卖会的主持人——丽莎。拍卖会十分钟后正式开始，本店酒水全免，请在面前的菜单上打勾，侍应生会在片刻为贵客奉上酒水。”

菜单？格莱蒂斯随意一瞟，发现刚才什么都没有的木桌上多了数字“7”的号码牌和一张烫金的卡纸。她拿起来一看，发现上面全是魔法生物爱喝的饮料酒水，与酒馆本来的菜单完全不一样。

牛仔小哥完全不担心酒水有问题，凑过来在“海底特制冰饮”后打了勾，问道：“巫师，你喝什么？”

格莱蒂斯原本以为他会说不要，没想到对方却问：“‘生命之水’，有吗？”

牛仔小哥：“有啊，有精灵版和矮人版，你选择哪个？”

“精灵。”巫师说，抬头对上格莱蒂斯疑惑的眼神，十分理直气壮地道，“免费的为什么不喝？”

嗯，不愧是你，抠门有理。

“选好了，格莱蒂斯，你呢？”牛仔小哥问。

“生命之水是什么？”格莱蒂斯好奇地问。

“一种超高浓度的酒，矮人版和精灵版浓度一样，只是精灵版醉得慢一点，我不建议你点这个。”牛仔小哥说，然后指了指最后一栏，“就‘伯爵夫人’吧，听说是一种加奶的红茶，比较符合你的口味。”

格莱蒂斯想了一下，点头：“可以。”

刚刚勾好“伯爵夫人”，就立刻有戴着铜面具，身着黑马甲的服务生将饮品端了上来。牛仔小哥的“海底特制冰饮”是一杯蓝色液体，底部像是银色的流沙，杯口插着一把小小的遮阳伞，还有柠檬片，看上去像是沙滩的夏季特供。巫师的“生命之水”则平平无奇很多，玻璃制的酒杯，杯中是透明的液体。他端起玻璃杯，仰头一饮而尽。

格莱蒂斯还是第一次见巫师如此豪爽地喝下一整杯酒，结果刚喝完，玻璃杯中又是满满的一杯。

“只有放下杯子，才能感到醉意，这大概也算是精灵的狡猾之处。”牛仔小哥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道。

最后一杯端上来的自然是“伯爵夫人”，正如牛仔小哥说的一样，散发着茶香与奶香。格莱蒂斯借助幽暗的灯光，一点也不难地发现，盛放“伯爵夫人”的精致陶瓷杯正是某个贵族家族收藏百年的餐具之一。她微微敛眸，端起瓷杯浅尝了一口，确实……很符合她的口味。

“这里服务还不错。”她简短地评价。

“毕竟其他‘服务’收费很高啊。”牛仔小哥说，他直直看向吧台，“好像要开始了。”

格莱蒂斯的视线再次投向酒吧的吧台，只见同样身着黑马甲、铜面具的服务生此时将一个被黑布蒙着的笼子放在了吧台之上。

“这是今晚拍卖的第一件商品，”丽莎轻扯掉盖在笼上的黑布，“黑暗森林最快的信使——雪雀，起拍价，八百金币。”

黑布掉落在地，金色鸟笼中一只比麻雀大不了多少的白色小鸟快速扇动着翅膀悬停在笼中。它扇动翅膀的速度极快，肉眼几乎不可见，但以格莱蒂斯的眼力可以看清，小鸟扇动翅膀的速度达到了每秒五六十次的恐怖频率。

“雪雀呀，性子烈的魔法禽类。”巫师兴致缺缺，“虽然秒速可达四百米，但是很难驯服，非紧急情况不用，这个价太高了。”

“这位朋友很懂啊，”丽莎敏锐地听到了巫师说的话，鲜红的唇微微弯起，“但我们拍卖的这只雪雀是只母雀，一周后就会产卵，到时候孵化出的小雪雀会很方便认主。”

雪雀有雏鸟印象，会天生亲近第一眼看到的人，这样一看，确实很划算。

很快有人举了桌上的号码牌。

“八百五十。”

“九百。”

格莱蒂斯循声望去，发现睡成死猪的大汉还在，而且还在睡，从她来到现在，一直没有动过。真是个可疑的人……

几轮加价过去，第一样拍卖品的最终成交价在一千七百金币打住。一百枚铜币兑换一枚银币，一百枚银币兑换一枚金币，简简单单就将起初的价格翻了一倍，果然是暴利呀。格莱蒂斯瞟了一眼，发现巫师正垂首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莫非他从中获得了新的生意灵感？

得到雪雀的人是二号桌独自一人的女性，手拿一柄精致的丝缎折扇，金色的头发藏在宽檐帽下。从外表衣着上来看是位身份高贵的女性，但实际上并不能完全判定对方的身份。

魔法生物就这点最麻烦，很难从外表上看出来历，谁知道对方有没有喝下可以变化外貌的魔药呢。

“刚才只是开胃小菜，现在我们请出第二件拍卖品。”丽莎的声音比刚才激动许多，看来下一件应该是件重量级的宝物。

牛仔小哥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浑身一震，他睁开那双如大海般湛蓝的眼眸，语气低沉地道：“真是……”

丽莎背后装着各种酒瓶的酒柜发出轰隆一声响，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四周露出一圈缝隙。酒柜慢慢下降，背后绽放出层层波纹的蓝光，在场所有人都微微眯起眼，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咸腥味，就像是……

海水的味道。

酒柜全部降下，机关关闭，露出背后的巨大玻璃缸。

格莱蒂斯的瞳孔再次缩成一条直线，不只是为了观察玻璃缸，而且还因为震怒。

玻璃缸很显然有魔法加持，不然即使有厚达半尺的玻璃，也不可能困住此时在缸中一动不动的生物。平静的海水中，火焰般的长发如海藻般漂荡，传说中人身鱼尾的人鱼匍匐在玻璃缸的缸底。仅从背影分辨不出人鱼的性别，细瘦的手腕被手铐锁住，长长的铁链延伸到假山的背后。最槽糕的是，人鱼向来引以为傲的鱼尾变得残破不堪，像是破烂的纱布一样耷拉在沙石上。

这时，丽莎的声音再次响起。

“传说中拥有美妙歌声、滴泪成珠的人鱼！起拍价，五千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