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狼人少女（下）

“那你要说话算话，雪伦，你就是见证人。”得了再三肯定，珍妮特顿时显露原型，像是被天大的喜事一般砸中一般围着雪伦又蹦又跳，身上穿的小洋裙层层叠叠的裙摆如花瓣一般开合。

被叫到名字的雪伦愣愣地点头。

“不过你一个人回来不会有危险吗，我记得最近……”格莱蒂斯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

“放心吧，想在黑夜里偷袭一只全力奔跑的狼人，除非是更强壮的狼人，或是像你和巫师一样厉害的家伙。”珍妮特十分自信地露齿一笑，双马尾在空中甩出利落的弧度。

“谬赞。”格莱蒂斯忍不住摸摸她的头，还有她的狼耳，“夸我会不好意思的。”

珍妮特连忙蹲下捂住脑袋：“摸头会长不高的！”

明明刚才还一副渴望被摸头的模样呢，真是捉摸不透的脾气。

格莱蒂斯失笑，雪伦默默羡慕。

“那我们就走吧。”珍妮特话音未落，在雪地上俯下前半身，平地无风自起，吹起雪花盘旋在她身边，一时飞雪漫天，像是又下起鹅毛般的大雪。

格莱蒂斯见状，立刻拉起雪伦往后退。雪花很快散开，露出风雪后的真面目她拉住雪伦的手一沉，侧身一看，却见对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狼……好大的狼……”坐在地上的雪伦痴痴地仰头。

雪花散开一条缝，黄澄澄的光朦胧地亮起，如罩在玻璃灯里的烛火，灼热的气流喷了雪伦一脸，也冲散了她的最后一丝念想。

原地出现了一头狼，这头狼比正常体型的成年狼不知大了多少倍，光肩膀的高度就超过了格莱蒂斯，说不定有两个人那么高。若与刚才的狼崽相比，就像是拿大象和老鼠作比较！

怎么这么大！

看到巨狼龇牙露出的长长犬齿，雪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牙齿比宝剑还锋利，这么凶残、这么庞大，真是……

太棒了！

小巧玲珑的少女与强健硕大的真身，这不是反差萌是什么？

“这才是我的真面目，雪伦，”珍妮特显然注意到雪伦的异状，得意洋洋地摆动着尾巴，“狼人是崇尚力量的种族，别看我个子矮就以为我好欺负，我呀，一巴掌就能把你拍飞。”

“想试试吗？”

雪伦摆手：不敢不敢。不过，狼崽模样我可以！

她还不知道，原来自己是隐藏的毛绒绒爱好者。

“好了，珍妮特，不要吓唬人。”格莱蒂斯朝雪伦伸手，“来吧，雪伦，我们回去。”

雪伦回过神，在月光下，她只看清了面前这只白皙、没有茧的手。

她鬼使神差地握住了这只手。回去吗？好啊，虽然……

格莱蒂斯稍稍一用力，就把她拉了上来，雪伦感受到屁股下的异样，才发现自己直接坐上了狼的背部。隔着厚厚的皮毛，也能感觉到好温暖，她伸出手，去摸巨狼的皮毛。

巨狼微微屈腿，蓄势待发：“冲啊——”

狂风呼啸，雪伦连忙紧紧抓住身上的披肩，要回去了……

虽然，她已经没有称之为“家”的地方。可是……她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抚摸着狼人的皮毛。

真的很温暖啊。

另一边的谈判也差不多接近尾声。

指尖压在合约边缘，戴着黑框眼镜的巫师仿佛是年轻却知识渊博的学者。他打了个响指，谈判后写好的合约上甲方盖章的地方便像被火烧过一般显露出焦黑的纹路，但合约却一点都没烧破。纹路是一顶立着的巫师帽与横着的法杖相结合的图案，圈在与一般印章差不多大小的圆圈内。这是巫师独一无二代表身份的印章，不可能被伪造。乙方盖章的地方还是空着的，等艾维斯带回去交由他的父王同意后盖章就可合约生效。

随后，巫师将合约装进信封，用在地摊上随手淘到的火漆封口，戳印封口，再将信封放进了印有黑暗森林专用纹路的牛皮纸袋。纸袋的边缘都印上了藤蔓枝叶纹路，其间开着与百合有几分相似的花，都是黑色的。

这是格莱蒂斯五年前去定制的牛皮纸袋，她说，这样别人才知道这里面装的东西是谁发来的，就像是印章，盖在什么东西上，那东西就表示是谁的。

巫师听后觉得有点新奇，便立即动手实验了一下。

然后，整理购物战斗成果的格莱蒂斯突然高声叫了起来，像是被人迎头痛击了一下，又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般，她捂着额头跑进浴室。

“巫师，你在搞什么鬼？”浴室里，很快传出来她提高了八度的叫喊。

“你不是说盖了谁的印章就表示是谁的东西吗，”他漫不经心地说，“那我给你盖上了印章，你就是我的吗？”

浴室里人沉默了三秒，然后爆发出比刚才还要强烈的一声怒吼：“我才不是东西！不对，这才不是这样用的！”

他和格莱蒂斯，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好像经常这样吵闹，而他不知不觉间，竟将这些无所谓的东西记了下来。

这就是头脑好的烦恼吧。

“怎么？”抬眼瞟到艾维斯脸上的神情，巫师问道。

艾维斯脸上的表情一瞬变换，眼里的探究、审视通通消失，他掩饰地一笑:“没什么，总觉得，比起那些久远的传说，我亲眼看到的黑暗森林也好，你也好，似乎都不太一样。”

即使这趟遭遇了树藤陷阱、蟒蛇缠身，他也依旧这么觉得。

“哦，这很正常，”巫师语气平淡，“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类。”

在艾维斯要开口之际，巫师又接着说：“这只是黑暗森林的外围，离中央地带还有很远的距离，再往里走，会路过狼人獠牙之地，精灵的风溪之谷，还有……”

“还有？”艾维斯疑惑。

巫师向艾维斯走去，他的眼睛在昏暗的书房灯光下显得晦暗幽深。

眼看巫师越走越近，艾维斯几乎能看清对方眼里的缩在瞳孔中的自己的模样，他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怎么了？”

巫师在距离艾维斯只有一个肩膀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的唇色很淡，微微勾起的时候只叫人觉得这个人苍白无力，懒洋洋得似乎没什么干劲，同时却又无法忽略他暗藏的锋芒。

“你想知道什么，你想打探什么？艾维斯殿下，你似乎一点都不关心你的未婚妻雪伦，你现在虽然紧张却不感到害怕。看来，要么你了解我不会随意对人类出手，要么你是个胆子很大的人类，毕竟，我要杀你的话轻而易举。”巫师的目光如有实质，锋利得几乎能剖开艾维斯的头盖骨看到他所有的想法。

艾维斯一愣，随即退后一步，脸上的标准笑容再次挂起:“只是出于好奇，外加胆子大罢了，至于雪伦公主，你们既然求财，就没有伤害她的必要。但我还是要说一句，长此以往绑架人类的公主，挑衅国家的尊严，终不是长久之计。人的耐心终究是有限的。”

“是吗？”巫师从鼻子里哼出一身，露出一个“你我心知肚明”的微笑，“不劳王子费心。”

艾维斯微笑。

巫师也微笑。

“谈判结束，再见。”

对方活音刚落，艾维斯还没有反应过来，脚下一个魔法阵猝然亮起，下一瞬，他就消失了。

“在我面前耍花招，真是勇气可嘉。”巫师伸出食指将稍有滑落的镜框顶回原来的位置，茶色的眼眸变得深邃许多，表情却透着种恶作剧成功的愉悦，“对着夜晚的黑暗森林鬼哭狼嚎吧，王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