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终

捌

方子诺三十五岁那年，王朝终于走到了末路。

　　鞑靼人于前几年将一种新的攻城器械投入到了战争中，无论是多么厚重的城门，都经不起其的几番轮撞，这两年方子诺东奔西走，却也是输多胜少，半壁江山已落敌手。

　　更糟的是，京城情势也不好。

　　十年前，云玊在坠楼前最后做的鸡汤中下了毒，虽然发现及时皇上未曾喝下，但太医随后却发现其体内积聚了种慢性毒素，多半是云玊在日常的点心水果中都下了毒，日积月累，想要拖垮皇上的身体。

　　而这两年皇上的身体也确实是一日不如一日，半载前京城甚至一度疯传帝将驾崩，王朝后继无人的谣言。

　　握紧手中用以指挥的地图，方子诺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忽地，帐篷外传来副将的声音：“将军，京城来人了。”

　　一个禁军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唇抿得死紧，他跪下将信高举过头顶，道：“圣上给将军的密旨，将军请。”

　　方子诺不疑有他，只在打开密旨的时候才愣了下。

　　那上面，什么也没有。

　　他心知不好刚想后退，却忽觉心口一凉，一把匕首已直直插进了胸腹。

　　沙场征战十数年，他经验何其丰富？只这一眼，便知无救。

　　张了张嘴，想要问什么，却见对方已轻蔑地爬起来，踢了他一脚。

　　“放心，我并非敌人的奸细，传的也的的确确是圣上的密旨—一旨意，赐你一死。”那人摇摇头，眸中似是也有可惜，“你也别怪我，谁让你这些年输多胜少，还拥兵不返，圣上那心思……是最见

　　不得你这种人啊！”

　　“也罢，你就安心的去吧。此后朝中

　　议和派自会遣人去与鞑靼人相商，割城送银，只要不打仗便是好了。”

　　叹息了声，那人又踢了方子诺一脚，刚想离去，却见一包黑色的粉末掉了出来。

　　那布颜色陈旧，粉末也稀少黑沉，那人原本还以为是什么毒药，捻了一嗅，才发现不过是寻常木屑。

　　“你也真奇怪，身上不放点护身的东西，拿这黑檀木屑做什么。”那人摇摇头，刚想洒了去，却见早该没了反抗力的人竟像是打了鸡血，目中带怒，盯着他手中的木屑爬了过来。

　　那人一吓，当即决定不再停留，匆匆掀开帘子离开了。

　　只留下一地鲜血和弥留之际的一个人。

　　好安静啊——艰难地爬行到木屑旁，方子诺才似松了口气，身体重又覆下来，呼吸也逐渐轻浅。

　　不意外这个结果，亦或是……其实早就在等这一日了吧。

　　到如今，终于可以不再是那个克尽忠守的臣子，背负着整个王朝希望的将军，一个注定与你背道相驰的男人……

　　就让我在你唯一留下的东西旁安息，安息罢。

　　月色透过开了一道缝的帘子照了进来，迷茫中，他似是又回到了数十年前。

　　一回头，一生所求就在那处。

　　穿着红衣的少女朝他微微一笑，芙蓉如面雪如颜。

　　“公子，可是有何吩咐?”

　　“我……”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奈何吐出的尽是血沫，无奈地笑了笑，方子诺慢慢的……慢慢的将手垂了下去。

　　就……这样吧。

　　这一年，曾经名冠京城的方将军被暗杀军中，朝廷遣人与鞑靼人议和，谈判最终破裂，鞑靼人长驱直入，皇上弃城逃亡。

　　这一年，正是云玊死后十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