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输

叶白衣被她看的心慌“阿絮……”

温絮看着重伤的温客行、周子舒，她笑了，捏着扇柄的手指泛白。

很好，非常好！

温絮出手如电，直朝叶白衣袭去，一次比一次狠，动真格了。

叶白衣根本不想打，但躲又躲不掉，硬生生被她逼的不得不用尽全力，他只要一下未挡住，必是重伤，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周子舒温客行双眸一紧，他们知道温絮武功高，却也没想到，她武功能高到这种地步，竟能与叶白衣不相上下。

温絮又一次将叶白衣击退，正想再次袭去时，措不及防一口鲜血喷了出。

周子舒温客行惊呼“絮儿！”

叶白衣心尖一颤，失声道“阿絮！”他想去扶温絮，却对上视她那充满恨意的眼神，心脏一直往下沉，直至掉进冰冷刺骨的深渊，整个人怔在原地。

温絮拇指抹去嘴角鲜血，看了眼周子舒温客行，一咬牙，取下了腰间那把软剑。

她持剑而立，注视着叶白衣，请君赐教。

叶白衣眉心一蹙，眸光落在她手上那把软剑。

温絮手上那把软剑，赫然是白衣剑。

温客行迷惑不已，怎会有两把白衣剑？

周子舒满腹疑惑，他想，难不成当年那魔匠容长青铸了两把白衣剑？

别人不知道，叶白衣最是清楚，当初他可是看着容长青铸的白衣剑，他可以很确定，当时容长青只铸造了一把，就是他送给秦怀章的那把，而现在温絮手上的那把，他也很确定，的确是白衣剑！

但此时他也顾不得惊讶了，因为温絮已经持剑朝他袭来了。

叶白衣这回却是怎么也挡不下来，硬生生的挨了温絮一剑。

看着她用剑的娴熟与凌厉，他算是明白了，那铁折扇并不是她武器，这把软剑方才是。

叶白衣直接是被温絮压着打，毫无还手之力。

周子舒紧皱眉头，温絮这用的步子，分明是流云九宫步，看这娴熟程度，定是练了有许多年，可他很确定，他师父除了他们没有别的徒弟，这温絮到底是如何习得的？！

温客行惊愕，他爹娘的秋明十八式，温絮怎会的？！

叶白衣紧盯着温絮，她怎么会的封山剑法？！

温絮一剑接着一剑朝他袭来，他竟抵挡不下。

温絮面无表情，手中白衣剑抵着他的喉咙。

叶白衣看了她半晌，红了眼，涩声道“阿絮，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他伸手抓住了剑刃，血液从他指缝瘆出，厉声质问“温絮，是不是我如果杀了他们，你就会杀了我？！”

温絮那双冰冷的眸子十分薄凉，已经给出了答案。

她毕竟是叶白衣养大的，有些地方与他还是相似，就如他对周子舒说的那般，她也是如此，如若他杀了温客行、周子舒，那她绝对会杀了他，然后自杀，把自己命还给他。

叶白衣松了手，捂眼低笑起来，那笑声似压在嗓子里，竟停不下来，声音沙哑，似掺杂了哭音一样。

温絮垂着眼帘，看不出来什么情绪，那拿剑的手却有些贼颤。

叶白衣笑音徒然止住，缓缓地垂下目光，半晌，转身离去，那佝偻的背影，竟叫人觉得有几分凄楚。

温絮终于松了口气，脚下一软，单膝跪地撑剑，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一口接一口的涌出，仿佛下一刻就会血尽而亡。

周子舒惊慌喊道“温絮！”他快步上前，伸手想要扶住她。

温絮却是后退一步躲开，伸手捂住嘴巴，可惜没用，血还是不停的往外冒，她轻功运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留周子舒脸色惨白的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温絮在一处河边落下脚，冷风呛进她的喉咙里，使她弓下了腰，咳嗽更厉害了些，近乎透明的嘴唇上，只有两片嘴唇中间一点，极薄极薄的一线能看得出血色，却仿佛带着笑意一般，殷红殷红。

她靠着岩石坐下，死死的抓着胸前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疼的额角爆起条条青筋，但那拿着白衣剑的手，却是一下都不松。

温絮那拿着帕子染血的手止步不住的发颤，却像是对待绝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而又仔仔细细的擦拭着白衣剑。

这把白衣剑，是周子舒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温絮练剑十一年，却从未让这柄白衣剑沾染过血，这是第一次，也只会是最后一次。

她将白衣剑翻来覆去的察看，确定没有丝毫损伤，方才放下心来，将剑缠回了腰间。

温絮那染血的手颤颤巍巍的从衣服里拿出一串糖葫芦，放在嘴里咬着。

她了笑，铁锈味的糖葫芦。

风吹乱了温絮的发丝，那眼眸里空茫。

一阵脚步声朝她而来。

温絮微微弯了腰，指间沾了些溪水拂过扇刃。

叶白衣注视着温絮，他那脸色极其苍白，连嘴唇上的血色都好似褪尽了一样，还微微有些发抖“阿絮……”他的心狠狠的揪成一团，痛到窒息。

温絮这么一个清傲到骨子里的人，此时却双膝跪地，卑微的跪在了叶白衣的面前，那双眼睛看着他，在求他放过温客行。

叶白衣终是红了眼，落了泪，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他认输了，真的，他认输了，他真的认输了，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她开心，只要她开心……

几日后……

温絮背靠在树下，单膝屈起，双眸微闭，她那嘴唇苍白浅淡仿如透明，脸上无半分血色，安静的如死人一般。

叶白衣心头一颤，俯下身想要去探她的鼻息，却被钳住手腕，一抬眸便对视上温絮那双标准的挑花眼。

温絮眉梢半挑，这祖宗又想作甚？

叶白衣笑了一声，那笑仿佛晴光映雪。

温絮睛瞬间睁得又大又圆，她从未见过叶白衣有这般笑容。

叶白衣凑近她，笑道“怎么，阿絮沉迷我的美貌中了？想嫁于我了？”

温絮嘴角抽了抽，这老不羞！

叶白衣给她披上斗篷“阿絮，天转凉了，你也不知多穿些”。

温絮双手捂着耳朵，摇着头，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叶白衣嘴唇动了动，半晌，他道“阿絮……”

温絮看向他，嗯？

叶白衣又低声道“阿絮……”

温絮瞥了他一眼，这是作甚？叫魂呐！

叶白衣弯下腰凝视着她，笑道“阿絮”。

温絮忍不住哆嗦，他这喊的她瘆得慌。

叶白衣大手覆在她头上“阿絮，走吧，找那两小子去”。

温絮瞬间精神了些，拉着叶白衣快步往外走。

快走，快走，找阿爹阿娘！

四季山庄……

温絮怔在原地。

叶白衣皱紧眉头。

四季山庄被烧毁了，只剩一片灰烬，成了废墟，再无往日盛景。

温絮双眼猩红，身子止不住的发颤，拢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爆出条条青筋，唇边染了血，身子有些踉跄。

叶白衣惊慌，飞快扶住她。

梅林间，张成岭眼角余光瞥到她，似看到救命稻草般，推开了景北渊，急跑她面前“温姐姐，师父被天窗的人抓走了，你快去救他！”

温絮吐了一口血沫子，眼神阴冷狠唳。

天窗，她记住了。

晋州天窗总舵地牢……

周子舒垂着头，脸色惨白，身上血迹斑斑，手脚皆被铁拷锁死，巨大狰狞的铁勾刺穿他的肩胛骨，让人瞧着触目惊心。

地牢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周子舒微微抬眸，下一刻，睁大了眼，神色巨变。

温絮站在那儿，红了眼，捂着嘴，泪流满面。

周子舒声嘶力竭的吼着“别看！絮儿不要看！”

温絮无声的哭喊着阿娘，跑向他，跪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