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天明✔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你们在这四季山庄已小住了有大半年的时间，在这段没有世俗纷争，没有尔虞我诈的日子里，你们过得简直是如鱼得水，好不惬意，整日谈天说地，嬉笑言语，偶尔闲暇之时才想起要指点张成岭那小子的流云九宫步。

要说孩子也是争气得很，即便师父整日只顾着喝茶聊天，但他的功夫却没见得退步，只会随着师父喝茶的天数日益见长，一天一天的，就这样，转眼就到了过年。

周子舒“往左点，歪了。”

有些人忙上忙下，忙活了大半天，即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更何况张成岭一大早便忙活着剪窗花，贴窗花，晕头转向的一通忙，就为了过个像模像样的年。可手中的窗花还没贴上呢，就被自己的师父指挥着，奈何孩子还不敢有半句怨言。

莫菁菁“哎，往右一点，对对对，可以。”

听了你的话，张成岭乖巧的把窗花挪移了一下位置，正准备往墙上贴。可这时，在一旁坐着说话不腰疼嗑着瓜子的周子舒又出了声。

周子舒“别听她的，她眼神不好使。”

莫菁菁“我眼神要是不好使，这会儿就不会在这儿了。”

同样，与周子舒并排而坐，磕着手中的香瓜子的你将他的话反呛了回去，弄得他哑然无声。得胜一筹的你，在周子舒那充满无奈的眼皮子底下，你将手中的瓜子一撂，便上前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旁专心贴花的温客行给拉到周子舒的面前，让他来评评理。

莫菁菁“你说，是该往左还是往右？”

温客行“这个———”

此时的温客行心惊肉跳的，吱唔了好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两边都得罪不起，一边是他的师兄，另一边是未来媳妇儿，论要得罪起来他两边都讨不到好。索性一咬牙，他对着前边贴也不是，不贴也不是，手已酸了好一大半的张成岭，说道。

温客行“就这么贴！”

双手一粘，张成岭总算是将这幅窗花给贴上了。暗自松气，张成岭为自己的弱小无助捏了一把冷汗，再这样举下去怕是他的手都要废了。

张成岭“师父，贴好了。”

完胜。你和温客行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而后便朝着周子舒挑了挑眉以示胜利之后的喜悦，见周子舒一脸冷漠的磕着手中的瓜子，恨不得将瓜皮一块嚼着咽下肚去的样子，你真是一阵舒坦。

张成岭“师父，这样就更像个家了。”

温客行“傻小子，看把你乐的。喜欢贴呀，就慢慢贴，这满满一盆糨糊，每个屋子都得贴。”

莫菁菁“不够贴啊，那儿还有呢。”

你伸手一指，只见那墙边的角落里放着好大一箩筐的窗花，满满当当的都是温客行对这小子的爱，够他贴到明年的春暖花开了。

莫菁菁“你师叔啊，看那个卖窗花的姑娘是个小美女，恨不得把人家一箩筐窗花全买了。”

莫菁菁“可怜我家成岭，还起早贪黑的起来剪窗花，哎———摊上这么个师父师叔，还真是苦了你了。”

看着满满一箩筐的窗花，张成岭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倒退一步———师叔的爱，不是谁都能承受得来的，还是让他原地爆炸吧。

张成岭“阿菁姐姐。”

张成岭伸手一攀，不料手却扑了个空。本想向你寻求些安慰的他彻底的傻眼了，就在刚刚满嘴说着心疼他的阿菁姐姐，此时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他师父的身旁，两人还愉快的磕着瓜子！

张成岭“阿菁姐姐？”

周子舒“成岭，不是师父不想帮你，师父爱莫能助啊。”

周子舒边说边看了看自己胸前吊着的一只手，仿佛在提醒你们，他是个伤者，往后这粗活累活脏活什么的，都你们包了，他只负责养伤，吃喝就好。

温客行“成岭，别学你师父啊，好吃懒做。”

莫菁菁“就是，好吃懒做。”

一手捧着瓜子，一嘴磕着瓜子，嘴里满溢清香瓜子味的你还不忘腾出嘴来附和温客行的话。言罢，你还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周子舒，然而，他只一个轻瞥的眼神给你，你就转换了话锋。

莫菁菁“我说我呢，没说你。”

笑着，你便往周子舒的身旁挪过去那么点点，然后小眼神扑闪扑闪的，奈何人家不吃你这套，过时了。只见你每往前挪一分，他就往后退一分，生怕下一秒你就会粘到他的身上似的。殊不知，一旁的温客行却一言不发的苦闷着，直勾勾的看着你们。

张成岭“我，我去贴窗花。”

张成岭一个激灵，赶紧就跑到桌前有模有样的糊起窗花。大人们的世界真复杂，他一小孩就不要参与其中了，师父师叔他都惹不起，特别是师父当初“这叫流云九宫步，不叫狗熊跳舞！”的严厉画面，他到现在还心存余悸。惹不得，他还是乖乖的贴窗花吧。

————————

话说过年了，总免不了一顿年夜饭。千家万户，每家每户在新年伊始之际都燃放上了那么几挂鞭炮，噼里啪啦的，来回弄了好大一动静。

自然，你们也是紧随其风，在一番热闹的鞭炮声中，总算是切身的体会到了过年的气息。然而，一场热闹过后，温客行万没想到，自己有生以来竟还有要亲手操持年夜饭的一天。

于是，在温客行和张成岭的研究下，二人终是手挑大梁。在张成岭的一顿热热闹闹、鸡飞狗跳，温客行的团团转之下，二人不辱使命，艰难的完成了一桌来之不易的美味佳肴。

周子舒“成岭啊，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喝碗鸡汤。”

温客行“再吃点菜，来。”

温客行和周子舒二人一来一回，像是彩排好一样，又是鸡汤，又是夹菜，一个劲的往张成岭那头送去，可怜你眼前一空二白的小碗，怎么看都觉得你只是过来蹭饭的，而他们不过是多添了一副碗筷而已。

莫菁菁“傻小子，怎么大过年的还想掉金豆啊？看看你再看看我，该哭的怎么着也应该是我吧？”

张成岭欲哭不哭，欲言又止的可怜模样，让你忍不住出了声。这小子也太容易被眼前的景象给感动了，男子汉大丈夫的，心太柔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这将来是要吃亏的。

张成岭“我没哭，我高兴着呢。”

张成岭“本来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家了，谁知道还能过上这么像样的年，其实老天对我挺好的。”

莫菁菁“知道就好。还有，你那鸡汤要再不喝，凉了可就不好喝了啊。”

张成岭“喝，我现在就喝。”

一鼓作气，张成岭仰头就把手里捧着的鸡汤给喝了个精光，喝完还自觉的舔了一下残留于唇边的美味，扬眉一笑可真是傻得可爱 。一时间，屋里就剩下欢声笑语了。

—

时间临近过半，这时候要属最动听的还是那夜空中最耀眼，最灿烂的朵朵烟花声。一声震天响，二声声声入耳，三声已让人激动得忍不住想要出去窥探一番。

良辰美景岂能辜负。一顿温饱过后，桌前早已不见你的身影，只剩还在一旁忘我饮酒的周子舒与温客行，和乖巧懂事主动承担收拾碗筷的张成岭。

“三个三啊，四个四啊，六个六。”

“你输了。”

两个大男人玩得不亦乐乎，一旁的张成岭却一个碗接着一个碗的收着，心不在焉的。然，待张成岭看到院中那一抹清影时，想出去玩而出神的他，却一不留神将碗筷打翻在地。顿时，响亮的破碎声将原本热闹的场面变得安静下来。

周子舒【放下酒瓶】“毛手毛脚的，就惦记你的烟花呢吧？”

周子舒“心都野了，快去找你阿菁姐姐玩吧。”

张成岭【喜】“谢谢师父！”

喜形于色，张成岭连忙将手中的碗筷一通乱放，紧接着人影便飞快的消失在温客行和周子舒的视线里。兔崽子玩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个男人在原地凌乱。

温客行【笑】“阿絮，你这徒弟收得不错啊，这脚下功夫可比手上功夫强多了。”

周子舒【倒酒】“来，先把欠的酒喝了。”

温客行“我陪你一个，来。”

今朝有酒今朝醉，碎几个碗算什么，还是眼前的酒香。地上的碎碗丝毫没有影响到温客行和周子舒的兴致，依旧举杯畅饮，该喝喝，该玩玩，一巡接着一巡。直到张成岭焦急的声音从院里传来，这才打破了二人眼前岁月静好的美梦。

张成岭“师父，师父！”

莫菁菁“他好像———”

活不成了。

看着地上着一身夜行衣的男人，不知为何从你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这个男人命不久矣。男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虽一袭黑衣但用肉眼看还是能看出他身上渗出的鲜血。然而，一路到此，一条干净的桥路已被他的鲜血所染红。

张成岭【害怕】“阿菁姐姐，他身上流了这么多血会不会死啊？”

莫菁菁“不会。”

至少现在不会，至于什么时候死就说不准了。

周子舒“成岭，怎么了？”

周子舒，温客行在听见声音后就着急忙慌的往你们这边赶来。本以为你们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可待他们赶到时，见到的却是地上躺着的人，和原地手足无措的张成岭且安然无恙的你。

莫菁菁“这个人他从围墙跳了进来。”

你从容淡定的指着地上的男人。然，见周子舒蹲下身去要将男人的身体板正之时，你一个顺手便将你眼前的张成岭带返你的身边——毕竟小孩子最见不得血腥的场面了，所以还是别凑那么近的好。

周子舒“韩英！”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周子舒万没想到，眼前一身血迹身受重伤的不是别人，而是他曾共过事，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韩英！

————————

人虽将死，但其仍尚存一丝心脉。深受重伤的韩英被周子舒带回到偏房后，由温客行为其进行医治。

温客行“成岭，你再多取些火盆来。”

温客行“阿絮，帮我一把。”

温客行，周子舒小心翼翼地将韩英的身体平放于床上，好让他安心养伤，但奈何其伤势太重，才刚一躺下就猛地咳了几下，脸色还惨白得吓人。

韩英的伤势虽得不到真正的缓解，但至少在温客行的救治下能让他好受一些。当然，若是忽视他头部上插满的银针那就再好不过了，那样看起来还能像个正常人一些。

韩英“庄主，琉璃甲。”

韩英“我偷回来了。”

从怀里掏出的琉璃甲，韩英立刻就往周子舒的手中送去——他终是为庄主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了。

周子舒“我要这玩意作甚？”

周子舒“我不是叮嘱过你，千万不要冒险吗。”

此前，周子舒就再三叮嘱过韩英，断不可贸然行动，以免自身招惹杀身之祸。可如今这副局面，他知道韩英还是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这不免让他有些生气。

韩英“我已经调查过了，神医谷的阴阳册能治世间一切顽疾，以命易命，逆转阴阳。”

以命易命，逆转阴阳。看着周子舒放在床边的琉璃甲，如果你没猜错的话，这块应该是假的，是温客行众多作品当中的一块。若是韩英知道自己为之豁出性命去偷来的琉璃甲是假的，这打击他承受得来吗？

为了给他们腾出空间，他们接下来的对话你也无心去理会——只因门外还有别的事需要你去应对一下。临走前，你看了一眼正盯着那块假琉璃甲的温客行，他脸色不是很好，应该也是知道这块琉璃甲不是真的。

—

后退一步，你转身退至门外，便坐在了门外的青石阶上，手撑侧脸，仰望着夜空的繁星。

莫菁菁“回去吧，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轻声低语，你便拿眼扫视了一下那桃花树下的两道幽影。然，一阵轻风顺势拂过你的面庞，转而那树上盛开着的花便散落了一地，花香随风而逝，而暗中的影子亦没了去向。

张成岭“阿菁姐姐，你怎么出来了？师父他们———”

此时，张成岭就小心翼翼地端着火盆站在你的身后，脸上还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疑惑。而就在刚才，他分明看见了两道漆黑的影子和你对着空气在自言自语时的场景，声音虽小，但他能肯定刚才确实有人来过这，而且还是很奇怪的人，只是还没等他看清现实，那影子便不见了。

莫菁菁“没事，你师叔还等着你的火盆呢，快进去吧。”

张成岭应答了一声便乖巧的端着火盆走进屋里。而你坐在青石阶上继续沉心看着天上的繁星。然，不过片刻之际，身后由远渐近的疾步声传入你的耳畔，闻声而起，只见周子舒火急火燎的走了出来。

莫菁菁“你去哪儿？”

周子舒“下山。”

救人心切的周子舒在跨出门槛的那一刻，甚至他都还来不及看你一眼便与你擦身而过，直奔四季山庄大门的方向而去———随着他远去的身影，最后连他遗留在空气中的余音也随之而消逝。

若是没有希望，会不会就不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