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吒篇 离（一）】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一剪梅·》李清照

一些事——

一些人——

总是失去了才发现多么重要;

可惜，已经错过了……

【一】

由爱生嗔，由爱生恨，由爱生痴，由爱生念……

人性如此，总是格外珍惜未得到的，而遗忘所拥有的;

直到追悔莫及时，回溯过往，原来那份刻骨铭心的笑容，他也曾有幸见过……

从此后，嗔恨痴念，皆化为寸寸相思。

【二】

年少时的悸动总是后知后觉，当你清醒后，却发现已是物是人非，山长水阔……

和金吒比起来，我的心性更像父亲，够冷漠，也够古板;

时年六岁，被九宫山白鹤洞普贤真人收为徒弟，随其修行道法。

我时刻谨记父亲的教诲，刻苦修炼，尊师重道;

可相较于同辈师兄弟，却总是差着几分……

师父说我太过死板，不知变通，我就付出更大的努力，可惜收效甚微;

十岁那年，师父允我下山探望父母，并许我月余时间。

我那时并不知他老人家的意思，可后来就算明白，也已经晚了;

融于世故，知世故而不世故——

看似简单的道理，我却用了一生去领悟……

刚进到大堂准备向父亲问安时，入眼便看到一穿着红色小肚兜的包子委屈的跪在大堂中央;

再看父亲阴沉的脸色，不用猜也知道这个小家伙就是娘亲信中提到的三弟了。

“爹——”

“回来了，一路风尘仆仆，先去后堂沐浴更衣，休息一下。”

“孩儿告退。”

我并未停留，毕竟与那孩子也没什么感情。

“听说了吗？三少爷今天又烧了东街刘二叔的当铺。”

“何止呢！刘二叔家的大公子被三少爷打断了一条腿，太可怜了！”

“小点儿声，别被夫人听到了，当心家法伺候。”

“你说老爷和夫人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拜了名师，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怎的偏偏出了这么个妖孽，整得家宅不宁。”

一路向后堂走去，时不时就能听到家仆讽刺的声音;

哪吒出生时的情景我也略有耳闻，若他真是妖孽，李府留他不得！

李家世代镇守陈塘关，深受百姓爱戴，若是因一人而损了李家的名声，我自是不能答应的。

“娘——”

一番休整后，我急匆匆的赶到偏院;

本打再观察观察哪吒的秉性，可管家却告诉我母亲因为哪吒和父亲怄气，搬去了偏院独处;

这一点，我实在难以接受，下意识便觉得家仆口中的哪吒，就是如此顽劣的性子，更害得父母离心，家宅不宁！

“木吒回来了，怎么不事先告诉为娘一声，好去城外接你。”

母亲看上去有些许憔悴，这笔罪孽我自然迁怒到了哪吒身上。

“哪吒，快来见过你二哥。”

小家伙听到母亲的声音，迈着小短腿好奇的像我跑来，一下子就撞到了我的腿上。

惊艳是有的，两三岁大的小孩，奶香味十足;

再加上小家伙自小就有着不凡的容貌，更惹人怜惜。

只不过那时我正在气头上，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猛的后撤一步，将哪吒带到了地上。

“哪吒！”

我本想着将小家伙扶起来，但对上母亲责怪的眼神，瞬间没了兴趣;

就是因为母亲的纵容，才使得哪吒越来越无法无天，不过三岁就仗着法力随意行凶，再大些还了得？怕是整个李府都得因为他的任性而搭进去！

“娘，哪吒今日火烧当铺、当街打人的事情您应该也有所耳闻吧？若是您再这般娇纵下去，哪吒会更加的理所当然！到时候百姓怕是会在戳您的脊梁骨！”

“我没有！他该打！”

话还没有说完，哪吒便气呼呼的仰头瞪着我，毫无认错的态度。

“果然是妖孽！不知廉耻！”

话不经脑，脱口而出，其实我并非有意的，当时一心认定错在哪吒，心中怒火正盛，再加上不久前从家仆口中听到的那些话，难免偏颇了些。

“啪——”

母亲素来教导我们兄友弟恭，我的言行，不必说，自是触及了母亲的逆鳞;

一巴掌落在脸上，母亲却比我看上去还要痛苦……

“哪吒是你弟弟！你……你怎么能这样说他！”

“娘！”

“娘亲——”

一场闹剧，因为母亲的突然晕倒，整个李府都陷入了混乱;

哪吒被气急的父亲关到了后院柴房，锁紧了门;

我守在床前，直到深夜，母亲才缓缓苏醒，可她第一句话就是问哪吒的去向;

那时我正年少，心中难免嫉妒，对哪吒更为不满，但还是顺从着母亲去柴房给他送饭。

当我打开柴房的门锁时，却见哪吒只穿了一件小肚兜，缩在柴火堆里，将自己抱成一团瑟瑟发抖，此时正值深秋，夜风寒凉，柴房破旧，四处都露着风，哪吒不过三岁的孩子而已……

我即便再刻板，此时也不由心生怜悯，解下外袍将哪吒包起来，抱在怀里帮他取取暖。

当时也没多想，许是对之前的话生了几分愧疚之意，想要补偿他;

“我没有……真的没有……爹爹……”

小家伙梦呓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细听去，似乎还是为了之前那件事。

难道，我们真的错怪哪吒了？

“唔……”

抱了一会儿，哪吒冰凉的身子渐渐有了暖意，睡得更沉了……

借着窗外的月光，我第一次正视着怀中的小家伙;

皙白如凝脂的肌肤，精致的脸颊，如同年画中的小胖娃娃;

似乎，有个这样的弟弟也不错，小家伙可以跟在我身后唤声哥哥，软软糯糯的。

到时候等金吒回来，我要让小家伙只喊他大哥，抱着小家伙在他面前炫耀炫耀;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在于——哪吒纵火伤人，是事出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