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醒他

次日清晨，秦可诤缓缓睁开双眼，视野里一片灰色，那是一个人的背。暖烘烘的，还很宽阔，不过要命的是，他正搂着着那人的腰。

头也有些痛，叫人浑浑噩噩。——八成是昨晚酒喝多了，连带着睡觉也不老实。

那人还再睡呐，还是不要叫醒他吧……

趁着床上的人还在熟睡，秦可诤悄悄起来，趿拉着鞋子，挪到门前；轻轻打开房门，溜去卫生间，整理仪容。

等他穿戴整齐逛完一圈回来时，龙知岸正坐在床上发怔。

秦可诤毫不留情地哈哈笑道：“太阳晒屁股喽！才醒！”手欠如他，他又拍拍龙知岸的脸，叫道：“猪啊你，起床了！楼下老太太给我们留了饭，再不起来就要吃不到热饭了！”

龙知岸拿枕头唬他，没真砸出去，秦可诤躲了个寂寞。他想罗老太可能不在，故而问道，“罗老太呢？”

“出去啦，好像上哪个庙拜佛去了。”

“哦。”他眨了一下眼。

秦可诤顺口说：“那今天去我家吧！”

“嗯。”

……

吃完早晚，两人坐电车回秦公馆。

一到家，小琴就迈着小碎步过来，见着龙知岸，高兴道：“龙先生早。”而后又看向秦可诤，“少爷~你昨晚上哪去了，一夜没回……”

“想我啦？”

“讨厌，我是担心你，少爷！”小琴羞红了脸。

家里的丫鬟还是这么禁不起调侃。

“你说昨晚——昨晚我去舞厅跳舞，夜深了，就在小龙家宿了一宿。”

“那少爷和龙先生吃过没，饿不饿？”

“吃了，你去给我泡杯咖啡，不——两杯，端我书房去。”秦可诤踱了两步。

小琴朗声道：“好勒！”

……

两人上了楼，秦可诤挡在书房门前，颇为夸张地伸手道：“请！”

龙知岸没去理会，进门观察起那红木书架上的书籍。书很多，很杂，也很新。

秦可诤走过来，靠着那书架，扬眉道：“不错吧，哥我可是中文系的。”

“不是经管系？”

“那是现代好嘛！这里可是民国！”秦可诤朝龙知岸比了个中指。

民国很了不起吗……

“那你不用上学？”

那语气有些轻蔑，秦可诤听了像是受不住刺激，站直了身子，气急败坏道：“靠……我来之前……来之前……”

龙知岸直视他，静待下文，可他没脸说，只得糊弄地接下去，“发生了点意外。”

“什么？”

“没什么。”

“不是说意外吗，怎么……”

龙知岸话没说完，秦可诤就过来捂住了他的嘴，“问问问问！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少爷！”

“嗯？”小琴上来了，她那一声，把秦可诤吓了一跳，突然又感到有些尬尴，怎么回事？他僵硬地放松手，虚握着抵在唇边咳嗽两声，“小琴啊，咖啡放桌上。”

小琴上来时听到了秦可诤最后一句话，又见着了他的动作，那声“少爷”是故意说的。他家少爷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对你好时，千般万般的好；不好时，又很绝情，连带着旁人也要遭殃。前段时间，少爷失恋又失学，就很暴躁，砸了家里好些东西。她见少爷气消了，放下咖啡碟就走了。

人走了，跫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那个，你挑吧。”

“嗯。”

龙知岸也不想继续追问下去了，知道了又怎样？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他只是觉得有些好笑，他对他，终究是有所保留。老秦不属于他，他却贪恋着他，有意义吗？——看着那一排排的书，他努力集中精神，看了一会儿，考虑到自己并没有太多空闲时间，也就挑了三本书。一本是朱湘的诗集《石门集》，另外两本则是小说，分别是萧红的《生死场》，以及茅盾的《子夜》。慢慢看吧，看完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