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与欢笑

慕洛姝并不知道红叶的未来会如何，她能做的就是满足她作为唐芙悠最后的心愿，也算是全了她们二人多年相识相伴的情谊。

上京城的大街小巷，花灯节还在继续，没有人在意这一方小小天地的离别，流觞阁大厅，歌舞表演还在继续。

一曲曲荡人心魄的箫声琴音轻扬而起，诸女长袖漫舞。

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

那数名美女有若绽开的花蕾，向四周散开。

漫天花雨中，一个白衣少女，如空谷幽兰般出现，随著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

此时声骤然转急，少女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数名美女围成一圈，玉手挥舞，数十条蓝色绸带轻扬而出，厅中仿佛泛起蓝色波涛，少女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凌波仙子。

舞人从容而舞，形舒意广，像是俯身，又像是仰望；像是来，又像是往。是那样的雍容不迫，又是那么不已的惆怅，实难用语言来形象。

接着舞下去，像是飞翔，又像步行；像是竖立，又像斜倾。

不经意的动作也决不失法度，手眼身法都应着鼓声。

纤细的罗衣从风飘舞，缭绕的长袖左右纵横。络绎不绝的姿态飞舞散开，曲折的身段手脚合并。

轻步曼舞像燕子伏巢、疾飞高翔像雀鸟夜惊。

美丽的舞姿闲婉柔靡，机敏的迅飞体轻如风。她的妙态绝伦，她的素质玉洁冰清。

修仪容操行以显其心志，独自驰思于遥远幽冥。志在高山表现峨峨之势，意在流水舞出荡荡之情。

清颜白衫，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水的精灵般仿佛从梦境中走来。

天上一轮春月开宫镜，月下的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

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蕊宫阆苑。听钧天帝乐，知他几遍。争似人间，一曲采莲新传。柳腰轻，莺舌啭。逍遥烟浪谁羁绊。无奈天阶，早已催班转。却驾彩鸾，芙蓉斜盼。愿年年，陪此宴。

那姑娘是单清墨和苗禾凝新选出的女孩子，来替补唐芙悠的缺，慕洛姝看着她跳着唐芙悠从前擅长的舞，眉眼之间还有几分稚气，仿佛唐芙悠的当年，可惜，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大厅里，众人为歌舞喝彩，慕洛姝转身走回了楼上，慢慢与人群的距离越来越远，也就越来越安静。

回到房间，已经有人在等待。

楚沧澜“我还以为你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那个女人，看来，你还是心软的。”

慕洛姝“哦？楚公子眼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连一个孕妇都不放过？”

楚沧澜碰了一鼻子灰，谁让他赶上了慕洛姝此刻心中有气，正好没处撒。楚沧澜不好回嘴，只好沉默地陪在旁边。

慕洛姝推开窗户，看着楼下灯火通明，众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欢度节日。

慕洛姝“这些人笑得这么开心，难道就没有一件烦心事？”

楚沧澜走过去，坐在窗棂上，偏头想了想，星空下他神情无邪而目光幽冷。

楚沧澜“别人以为的悲哀或痛苦，未必是真实的，只有自己真正能体会到那份痛苦，辛酸苦辣，不为外人道罢了。”

转过头，他用他温柔的眼波看着慕洛姝，漫天星芒流转，尽落在他一人眼里，瞬间黯淡了耿耿霜河。

楚沧澜“我第一次听你这么说，我觉得，你现在，很寂寞吧。”

慕洛姝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慢跳了一拍，茫茫然转首看去，楚沧澜秀逸的侧面在这夜分外清凉的月色下，如重笔勾勒得水墨写意般温润柔和，慕洛姝定定地看着他，只觉得心底有极淡的温暖悠悠铺漫开去，轻而缓的浸润肺腑，每流过一寸，便多一寸混沌的欢喜。

忍不住微微一笑，忽觉这夜和初见他的那一日般，风好花好，什么都好，便是这一刻的安静也很好，什么都不用说，就静静站在这窗边，忘怀天地，忘怀这尘世曾给予她的重重忧伤。

很久以后，慕洛姝转头去看楚沧澜，见他神情宁静，呼吸轻细，似是睡着了，方轻轻道，

慕洛姝“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