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亡命鸳鸯

玉如意清辉喜人，雨前龙井洋洋飘香，堂上坐的是位素未谋面的生客，座下站了两个人。

“先生坐。”

老男人请孟鹤堂坐下，屋里先只预备了一张椅子，伶俐的仆人已动身去搬另一张，孟鹤堂先扶着自己的小心肝儿坐了，等新的椅子搬来，拖着挨到周九良身边，款款落座，风范昱然。

“先生劳顿。”凤家老爷礼貌颔首。

“先生不敢当，不过是一对亡命的鸳鸯。”

孟鹤堂的胳膊环着身侧的人，笑容春风和蕴，眸中有凝河碎星。

周九良的出现，倒是颇让这位凤老爷惊讶的。

小周十六岁上就跟了他孟哥，杀人放火无所不为，胆大心狠，十年以来工作零失误，手艺比孟鹤堂还要好，可他声名不显，外界只知孟鹤堂，不识周九良。

凤老爷也没想到，他花大价钱请了一位杀手，来的却是两个人，而这多出来的一个，更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副手。

倒似是那兰香夺命孟小仙的阁中小情儿。

“二位开的是夫妻店？”

“倒也不是，”孟鹤堂还未开口，却是周九良懒洋洋依着身畔人接了话儿，样子懈怠到让人看不出骨头，“他杀人，我埋。”

轻飘飘的一句话，比二哥家檐下扯闲还不用心。

生意却还是要硬着头皮谈，周九良讲话滴水不漏，凤老爷跟他周旋半天，愣是没能压下一点价来，终是按着要价签了字画了押。

再看孟鹤堂，其人悠哉哉玩着手绢，那是满脸的不走心。

买卖定下了，孟周二人比肩出了凤府大院，也未多作拾掇，直接去找那凤老爷要杀之人。

“这人诡计多，你计较着点儿，别被他唬着了。”

一路走，周九良一路嘱咐孟鹤堂。

孩子长大了，知道疼人，心里总想着替他哥担事儿，心思又缜密，事无巨细照料着孟鹤堂。

孟鹤堂也就偶尔满足一下周九良的小心愿，他自己一身爹气，就爱拿周九良当孩子宠着，向来也用不着周九良照顾他，都是他照顾周九良。

但总要配合小孩，故意给他表现的机会。

周九良本人也不好显示自己，为人偏爱被动，只有孟鹤堂能够唤起他的情绪。大多数时候，他像是孟鹤堂枕边一只家猫，被哄着惯着也被控制着，安心也甘心。

却不想，好好的一场刺杀，居然被旁人捷足先登。孟周二人赶到那人住处时，此人头颅已然落地，死状凄厉，鲜血满室。

罪魁祸首端端立在屋中，横握一把滴血的丈二钢刀，看来也是方才得手，孟鹤堂和周九良仅仅晚了半步。

周九良双手抱胸，细白指节轻弹衣袖，漠然问之：“你谁？”

一个多余字眼不闻。

那人回头，却是端方君子貌，徐徐念了一首七绝以彰身份。

“九华帐下雪非白，安是惊鸿照影来。借问严霜何处落，烧云刽子断头台。”

这是孙九芳给尚九熙写的定场诗，第一句原来不干九华帐什么事，尚九熙自己非要加，还拿着《长恨歌》往孙九芳眼不前儿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