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人不住

　　在按下门铃前，樱空释无数次想象门后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他只是一个来旅游的人。走了太久，双脚累了，恰好又碰上这么个大门紧闭咖啡馆。墙院内关不住的藤蔓枝叶接连探出头来，预示着里面暗藏玄妙。

　　“叮——”一声门铃按下。

　　这个咖啡馆的门是常年关着的，唯一开门的机会就是旅人好奇按下门铃之时。这种与世不争的营业态度全然不像是汲汲于赚钱的商人所为。一墙园关着的，可能是个桃花源；而开门那刻，像是等到了一个有缘人。

　　大门后面传来了嗒嗒的脚步声，樱空释心脏紧了下，期待着一门之隔后的人的模样。

　　铁门吱吱呀呀慢慢打开，门后站了一个容貌姣好的女人，穿着红裙子，被园内绿植映得更加鲜亮。女人朝他笑了笑，他也礼貌地回了个笑脸。这时两只小猫从花丛里窜出来，围着樱空释的裤腿蹭了又蹭。

　　他跟着女人向前走着。石板小路的周围全是花草，有高有矮，错落有致。可以看得出，这里的主人修剪得很好。

　　最让他称奇的是园中几棵枝繁叶茂的古树。树高叶盛，几乎把整个院子遮蔽，树干一人难环抱，沧桑落下岁月的年轮。

　　快近园中屋子的地方，是一片树叶未遮挡的向阳处。园子主人很聪明地竖了几把遮阳伞和桌椅，供游客户外休憩。阴影与阳光的交界处，有几只小猫在惬意翻滚，樱空释低下身子摸了摸猫的脑袋，小猫立刻发出软糯的撒娇声。

　　“打理这么大的园子，应该需要不少人吧？”樱空释问。

　　女人像是对这个问题习以为常，轻轻答道：“只有我一个。”

　　“这怎么忙的过来？”樱空释很诧异。

　　“一个人打理得多，习惯了。”女人带着他进了屋子，“喝点什么？”

　　樱空释扫了眼菜单，随手指了指，尔后开始四处打量这房子。这是栋两层小洋楼，上楼的楼梯门锁着，想来是女人的住处。楼下是四间咖啡厅和一条通往后院的走廊，从装修风格来看，这里的主人很有品味，若是一恍神，倒像走进哪个小博物馆。

　　“平时来喝咖啡的人多吗？”樱空释边参观边问。

　　女人摇摇头：“本来也不是为了赚钱。”

　　樱空释笑着：“看来你是有别的营生手段，不差这点收入。”

　　“或许吧。”女人温柔地点点头，“活得久了，钱什么的，也就都攒下了。”

　　樱空释被女人的话逗笑了：“你看起来也就25、6的样子，哪就活得太久？”

　　女人没说话，而是把调好的咖啡端到他桌上。樱空释端详了下她脖子上的项链，火云造型让他倍感眼熟。

　　“我们以前见过吗？”樱空释抬头看她的眼，黑棕色的瞳孔好像掩盖着不一样的色彩。

　　“或许见过吧。”女人讪讪一笑，“按下门铃的每个人，都是我的有缘人。”

　　“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樱空释真诚地看着她，“我叫樱空释。”

　　“艳炟。”女人轻轻掷出两个字。

　　“艳炟，艳炟……”樱空释喃喃几声，猛然发现艳炟在盯着他，便慌忙解释：“这名字真好听。”

　　女人的眼里好像闪出几丝落寞，樱空释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咖啡喝完了，脚也歇好了，作为一个匆匆的旅客，他要继续赶路。女人央着他拍一张照片，说是自己平日遇不到什么客人，所以来的每个有缘人她都会拍照留念。樱空释应下了。

　　艳炟架好相机，随着快门“嘎吱”一声，二人的影像快速留存在黑盒子里。

　　“等下次路过这里，我再来喝一杯。”樱空释走前这样说。

　　艳炟微笑着，不停向他挥手告别。

　　旅人终究是过客，越走越远，留人不住。

　　回到房间，艳炟把胶卷上的影像冲洗出来。照片里，艳炟逾矩地挽着樱空释胳膊，好像情侣那样。她把架子上的相册取下，轻轻地把新相片装进册子的最后。

　　这个相册里装满了她与樱空释的合照，有的还是黑白的，有的已经泛黄，最新拍的这张樱空释笑得还算开朗，比他前几世都更加亲切。

　　不论樱空释过了多少轮回，都只是一个过客。喝了杯咖啡，聊了几句，便又踏上他的征程。她留不住他，便只能原地等待，等一个门铃声响，待打开，站着她的心上人。

　　她不知道下次遇到樱空释是什么时候，可能遇到的是这一世，有可能是下一世了。不过樱空释走前说“下次路过再来喝一杯”的话语还是给了她一丁点念想，或许下次见面，就在明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