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笮郁狠狠地咳嗽了两声，干枯的稻草戳得他裸露的皮肤生疼，他迷迷糊糊地抬头，手被束着，脚也是紧紧地绑在一起，周围是很难闻的气味，身上那件破了几处的华布衣裳早已不翼而飞，换的是一件粗的剐皮肤的麻布衣裳。

他还有些混乱，眼角红了一圈，眼睛是刚哭完干涩的疼，他转着头瞅了又瞅，像是什么都忘了，又像是自欺欺人。

额娘…额娘没了…

他记得额娘最后求他快些走的声音，也记得刀剑穿透骨肉的声音，甚至是迸溅在他面前的几滴血，额娘错愕又焦急的神情…

还有玉…玉没了…

在他慌蹿的路途中，腰间的白玉坠落，被挥剑而过的士兵一脚踩进污泥里…

洵国…洵国灭了…

那些箭矢镞雨，烈烈战马的呼啸，剑戈撞击的铿锵，还有尖锐的哀号都扎在了他的脑海里。

笮郁微微蜷缩，双眸失神，他已经哭不出来了，只能从喉间吐出一两声痛苦的嘶吼。

门被打开时，他甚至没有意识，直到踏着黑靴的脚尖停在了他的面前，轻轻踢了踢他的脖子。

“没死吧。”黑靴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笮郁的眼眸转了转。

“没死？那就好。”黑靴人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小皇子？”

笮郁的眼睛渐渐聚焦，面色发白地盯着来人。

“还是个小孩子，”黑靴人蹲下，伸手擦了擦笮郁面上的污垢，“我叫许怿，你饿吗？”

“你们，为什么不杀我？”笮郁只是死死地盯着青年的脸，颤声问着。

许怿细细地帮他擦干净了脸，薄茧在脸庞上刮出一片红印。他低头打量着这个小孩儿，确实是生的好，眉梢微翘，眼尾狭长，黑瞳罩了一层泪膜，下唇被自己狠狠咬着，颧骨处被他蹭出了一层薄红，有些女气，倒是让人觉得更好欺负了。

但不知道是否真的像李将军所说，和叚公主十分相像。

“不杀你，开心吗？”许怿帮着顺了顺笮郁糟乱的头发，拿掉了还在发梢上垂死挣扎的稻草根。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我？”笮郁咬着牙蹭向许怿，发出两声很明显的呜咽，“为什么？！啊？！为什么不杀了我！！”

“自然留着你有用，”许怿捂住笮郁的嘴，“别那么吵。”

笮郁像是个发了狠的小兽，不断地张开嘴去咬人，许怿边躲边把人往后推，手心不小心擦上少年虎牙时不耐的嘁了声。

抵至墙角后，许怿起身，一脚踩上了笮郁的心口，“安分点。”

笮郁被踩得痛呼，连连咳嗽了好几声，他边咳边威胁，“…咳…南南昭国的皇上…一定不会单单留我…咳咳你们私自扣留…咳…”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私自扣留？”许怿低低地笑了声，“怎么，你还要拿着自己去告圣状？”

“还有，小皇子，你待在这里，还以为你是那个东洵国的小皇子吗？”

许怿勾着笑转身离开，走时还不忘关上了门，把笮郁如刀般的目光隔绝在内。

“总要喂些吃的，还有水，”许怿向门外看守的士兵交代着，“将军要的人，不能死了。还有，这马棚附近，注意些奇怪的人，及时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