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刃（四）信徒

沈青涯进入学院的第一天，旁边坐着的是个奇怪的男孩。

“我是莱尔纳，来自英格尔特。”

男孩说着生硬的话语，硬邦邦的。

“沈青涯。”他说，“来自平安镇。”

这个地图上只不过是一个小点而无注记的城镇，靠近污染区而远中心城市。人少地广，依水而兴。

沈嫣曾经是属于这儿的明珠，可是最后她离开了平安镇。她花了七天的时间搭着车到了北边的【玫斯特】，后来和那个开着车的男人结了婚。没人知道为什么她会在三年后带着孩子回来，捧着女神的画像祈祷。

人们最初是不屑一顾的，他们依然像喜爱曾经的少女那样对待现在的沈嫣，只是有时候在背后嘀咕两句对于画像上玫瑰的疑惑。但是信仰如同疫病般传播，最初的画像不知所踪，但是复制品在小镇上随处可见。

【有信仰才会有希望】

人们如此相信。

“伟大的女神，请您向俗世投下目光。”

“吾等是祈求等候您的泪水浇灌的愚者，因为自身目光的短浅无法视物之真实，因为自身能量的免疫无法掌神之能力。”

“唯有您的注视可以拯救世人。”

他们在饭前、睡前、任何有时间的时候寻找神的身影。沈青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怀着对女神深厚的爱意，曾经发誓要将一切献给神明。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他这样对莱尔纳说，“为什么你说自己憎恨神明？女神宽厚，神爱世人。”

莱尔纳盯着他，好像是海豚群里面待着一只鲨鱼，“我的父母亲，我的哥哥，我的姐姐都死在神域里面，你说‘神爱众人’？”

这是他们唯一的一次对话。

“神明是敌人。”

是他到十二城的学院后，学会的第一条定理。有许多同学尝试告诉他神明做过的事情，辅导员也找过他谈话，“青涯，你不是能力者，我能够理解你很有可能在小地方被神明蒙蔽了。但是好好看看历史，他们压迫人类、把人类当做随时可以丢弃的玩物、强迫我们劳动和献祭。”

“神明是敌人。”

“终究有一天，你会明白这点。”辅导员揉了揉太阳穴，“你回教室吧，两天后再来找我，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报考医学系。”

“难道不是你的神明会治愈一切疾病吗？”

沈青涯张了张嘴，想要替女神辩解几句。青涯在梦中感受过女神的触摸，祂的眼泪——滚烫得像是母亲刚从热锅里盛出来的汤——滴在他的脸颊上，作为命运标记的产物。

“女神不是恶人。”

这句话他只敢对自己说。

可他最后还是顺利毕业了，带着半把头发和累加起来有一人高的书——那些书目的内容现在已经存在他的脑子里。

“你会成为一名很棒的医生的，青涯。”同学们拍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杯橘子汽水，“知道你不喝酒，但是我们还是干了这杯吧？”

“大家之后一定要聚一聚啊。”他们大笑着，数着对方这几年来的相处日常，“可别爽约了。”

可是最后也没有再到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