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笼（七）奥蒂列特和夏普

戈尔丁做好了笔录。

他的腿部依然泛着疼痛，那是震怒的夏普老先生用手杖抽出来的。

他和奥蒂列特在十八年前断绝了关系。谁都没想到，至此的第一次见面，竟然也变成了最后一次。

当他走出管理局的时候，有个穿着高领羊毛衫的青年拦住了他。戈尔丁认出那是女人平时身后的小跟班，和她有一段时间的交往。

在小跟班的拳头砸在他脸上前，他甚至还有空想了一句——原来真的有人会喜欢那个女人啊。

青年到底是没让戈尔丁毁容，他的拳头堪堪在他面前停下，然后垂下。戈尔丁觉得他就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奶狗，只能睁大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庇护所的离开。想要用细尖的乳门齿保护自己，却没有力量；想依靠稚嫩的脚掌找到主人，却丢失方向。

“你根本就不了解她。”小跟班嗫嚅嘴唇，声音带着哭腔。戈尔丁绕过了他，他的脑子里装的只剩下诸如“这个月的房租没有着落了”“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吃土了”“是不是应该去捡垃圾”之类的想法。

还有一个身影，隐藏在最深处。

等他走了很远，不经意地回头一瞥。

小跟班依然站在原地。

……

戈尔丁没去捡垃圾，他坐在台阶上，抬起头望向苍蓝色的天空。似乎有人用手掌抚摸着他的背脊，奥蒂列特身上的香水味飘进他的嗅觉神经中枢，像是在做梦。

这次他没有抗拒她的触碰。

那把剑，据管理局的检验是神域的产物。法律第十七条规定，神域中的死伤在现实中只能得到一定的补偿，无所谓凶手，无所谓荣誉。失败得到的结局就只能是死亡。

在现实中杀人是不被允许的，因为所有在神域产生的恩怨情仇都要放在试炼中解决。

十二城不鼓励能力者之间在试炼里相互斗争。但也不反对。

他想起未完的电话，想起灯光下夏普艳红的唇色，想起她温热的呼吸扑上他的耳垂。包裹外没有收件人和取件人的名字，只有侧面划上不明显的暗号，商人总是乐于暂时地保管这些在不同城市之间流动物品的。

戈尔丁木然地捡起包裹，撕开它表面的包装，里面是个古铜制的时钟吊坠，指向8时36分。不是特殊物品，没有特殊含义。男人把脸埋在手中，弯腰贴住大腿。他的嗓子很干，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但就连这点余下的感情也被什么堵住了。奥蒂列特依然抱着他，哼唱着小调。

她的声音是年轻时候的，没有现在那么沙哑。

他们二十多年的往事堆积，将她掩埋。

“你演戏真是不错啊……夏普。”

他忽然被激怒，挣脱开她的怀抱，像许久以前的那个晚上。他的双手撕扯包装，把多层的纸板歪扭，留下一长条的疤痕。“装得好像真是来拯救我似的。”

“但是在意过我的感受吗……当初杀了高层的人，也没个稳妥的计划。被拉进监狱，去高难度的神域里当牺牲品，还害得我这个无辜人士掺和进你们和伊甸的斗争当中。”

“三年后你出来，跟变了个人似的，又把我逼进S012……那是人去的地方吗。”

戈尔丁尝试编织恶毒的话语，不甘和心酸连同悲伤喷涌而出。他想要寻求解释或是抱歉，却再找不到可以报复的对象。

“演到最后，最后连自己也没保护好。”

“明明那么多人都骗过了。”

“在学院，你父亲你被管理局抓到以前，都还认为你是家族最听话的利刃；你的好朋友个个都羡慕你的家庭你的气质你的能力；那群喜欢你的小伙子还以为你是朵等着他们采摘的高岭之花。”

“后来你当个恶人装个婊子做个伊甸玫斯特忠实的拥护者谁在乎呢。家族把你丢弃，好友和你疏远，追慕者在你被丢下的这几年里都有了家庭有了事业。”

“就我还傻乎乎地站在原地，等你朝我伸出手啊……”奥蒂列特没有回答，只是俯身亲吻男人的脸颊。戈尔丁在这时看清了她的面容，如他记忆中那般年轻。

能力——【记忆之刃】。

【想见到记忆中的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