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笼（五）电话和房租

戈尔丁对少年时代的印象是把脸蒙在刚晒过的被子上，所得到的阳光的味道，混杂着寝室里淡淡的泡面香。

这种久远的味道一时笼罩了戈尔丁，把他重新拉扯到十几年前。那时候他还站在学院的门前，紧紧攥着行李箱的把手，踌躇不前。

而夏普，喜欢把他推进门里，看着他摔倒在地的样子哈哈大笑。

“……”

没有声音传来，戈尔丁放下毛巾，从记忆里挣脱，平静而木然地看向摆在床头的手机。他试着回拨电话，但是传来的只有忙音。

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现在的女人厌恶任何对于玫斯特或是高层不利的言论。

即使这些话语出自他口。即使这些话语曾经出自她口。

“就这么挂断了……”

“真是浪费我感情呢……”

凌晨两点半。城市的夜晚很少有人会点灯，因为灯光往往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距离规定的时间还有些远，戈尔丁准备先去喝杯酒。他拐进常去的小酒馆，它还开着，而他的房东正在吧台调酒。

那是个皮相很好的年轻人，短发像暗鸦的羽毛尖儿，不听话地竖起，身板结实。

没有人打搅时，他就像身后的墙一样，沉默而坚持。酒馆里放着音乐，歌曲来自于英格尔特的乐队，是首老歌。

“亚托克斯……”

可能是他的声音过于突然，年轻人的手厉害地抖了一下。酒杯打翻在桌上，液体顺着桌角滴落，红得艳丽而妖异。

“吓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戈尔丁坐在男子对面，毫无愧意地说道。但他还是点了杯最便宜的黑麦酒，只要十二奈特就可以满上。

然后，他慢吞吞地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里面包的是五百奈特，十张绿颜色的纸币是他上一次帮女人跑腿的酬劳。

随着信封被缓缓放在桌面上，他极为浮夸地打了个哈欠，“这么迟还不睡觉啊……”

年轻人露出标志性的爽朗笑容，只是这样的笑容带了些无力：“我看看还有没有人会来点夜宵，或者是像你这样的租客来交房租——你知道，我在攒钻戒钱。”

“哦——”戈尔丁托起杯壁，透明玻璃杯内褐色的液体微微晃动。

“对方是哪座城市的？”

“纽斯，她是那里的高层，能力很强。”男子的右手指尖点着桌子，“我每半个月就要去一次试炼，只要积累到能力的进步，说不定可以申请进入高层，然后就可以……我还要攒钻戒钱的啊。”

亚托克斯的声音逐渐变轻，他的脸上却并未呈现出疲惫的颜色，只有坚定。他在神域中的手段向来正直，从不做偷袭等事，自然问心无愧。而戈尔丁默默想起，他还有不到半个月就会触碰城市的狗屁规定——【中层能力者每三个月必须参与一次试炼】。

他用缩在口袋中的手指摩挲着交完房租后剩下的两百奈特，不知道之后是不吃早饭，还是放弃晚餐比较好。日子总归是要熬过去的，参与试炼一时也成了不错的选择。在试炼后存活的能力者可以把得到的物品——像是能源、矿石、药物、能够起到帮助的特殊道具——在城市里兑换成金钱。如果他们能回来的话。生活就是一团乱麻，把他缠绕得无法动弹。戈尔丁把黑麦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感觉在口腔中弥漫。

过去他是从不喜欢喝这种酒的，廉价的结果就是他总被酒所呛到。

他是不会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