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这样的人,也配做医生?”
那些身影站在高处,把笑容咧到嘴根。
他从梦中惊醒,点开床头的灯。
温暖的橘色光亮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真是熟悉而又令人憎恶的嘴脸。"
医生轻声说。
诊所并不小,毕竟他是个关系户。
除去见不得人的地下室,一层有六个诊室(目前只暂时住着医生一个腿骨折了的崇拜者),而二楼是居住的地方,包含了两间卧室、厨房、客厅和带有医生专用浴缸的卫生间。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走出的时候发觉楼下的灯亮着。
有话语传上来。
“大叔,你很有型哎,我喜欢你的小兔子睡衣。”金色短发的少女半卧在床上,腿打着石膏,眼眶还有着没褪下去的淡红。尼娅拨弄着自己的头发,望着病床边坐着的男人,带着某种欣赏的目光,丝毫没有先前悲伤的痕迹。
她调笑道:“如果你再年轻十岁,我就来当你女朋友。”
“小女孩...不应该出现在地下城区。”
男人没有接她的话茬,轻轻地的说。
“太危险了。”
“大叔可不要乱说话呀,我可是非常强的呢。”尼娅哼了一声,“要怪就怪那个医生,实在是厉害得不像话。地面上的人不应该都是文文弱弱的小白鼠吗?嘶..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他很强吗…”
“不要用这种怀疑的眼光看着我嘛!情报售卖人员最受不得的就是这样了。”
少女恼羞成怒地用手捂住大半张脸, 刘海下只露出发亮的眼睛,是像向日葵样的橘黄色。
“要是你能够告诉我你和医生的关系, 我也不介意和你描述一下我是怎么被医生打败的啦。”
H2514沉默了,露出一个笑容。
“我的身心全部属于…”
一声巨响。
小狐狸睡衣的医生面无表情地从地板上爬起来。
“H2416,你再不睡觉我不保证第二天会不会把你丢在大街。”
“嘤嘤嘤,居然对一个花季的美少女如此的凶狠。”尼娅再次抽噎起来,“不就是和你的朋友讲了几句话,你对我的占有欲就这么达到了病态的地步吗?”
医生无奈地注视着她,叹了口气。转而扶上男人的肩膀,半是解释地说话:
“她就是这个样子,什么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都蹦出来,还特喜欢装哭来博取同情心。”
男人抬头,神色柔和:“她很可爱…”
“是挺可爱的?"医生转向尼娅,若有所思,“还有半个月就能够逃离我的魔爪了,开心吗?H2416。”
“伤筋动骨一百天哦医生,我是不会提早出院的,反正付钱的人不是我。”
尼娅抬起头,对着医生比了个爱心,脸上笑容灿烂,几句话的时间她就调整了表情。这让男人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走下来时候听到的哭声是否也是伪装出来的。
“小孩子还是早些睡吧,不然当心长不高哦——我是不会给你做夜宵的。”医生把男人扶起来,视线在他睡裤下苍白的脚腕处一扫而过,“你也一样,给我回去睡觉,不要逼我当一个宿管阿姨。”
女孩子撇撇嘴,对着他们挥手。
“医生…”
“嗯?”
“您很强吗…?”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也听你尼娅乱说话了吗。”让H2514 搭着自己的手上楼梯,医生注视着转角的黑暗处,那里面有人露出模糊的笑容,“不过,能开始和其他人交流了, 是好事。我记得你最初来的时候,有人按门铃你都要缩到柜子里去。”
“如果还是紧张的话,就多去和她讲讲话吧,那也是个孤单的孩子。”
他们先到了H2514的客房,礼貌地相互告别。
他的房间很干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桌子上也没有过多的东西摆放——当然 他也没有什么东西属于自己。让人怀疑有一天,要是他消失得干干净净,这 个房间似乎也会依然保持这样,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医生很高兴男人终于打消了让自己留宿在那里的愚蠢想法。
“就你这样的人,也配站在他的旁边,充当救赎?”
黑影的嘴开开合合,腥臭的液体从它的嘴里流出来滴落在地上,在木板上留下一个腐蚀的小洞。
医生拉开床头柜,里面绿色的药剂静静摆放在那里。他熟练地拆开包装,在上面组装上喷头,赤足站在黑影的前 面,用手抓住了它的后颈,另一只手拿着药剂,对准了它张开的嘴。
手指按下。
它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嘴里依然在吐出断断续续的字句“你…不配......医…生…”
“追了我这么久,这张脸真是让人生厌。是一直在等着我的心理奔溃,然后吃掉我吗?天真的想法。”他阴沉着脸, 把那瓶药剂灌到了魔物的喉咙里,顿时传出一声长长的皮肉被腐蚀的次啦声。
“所以我最讨厌你这种不愿意接受治疗的堕落者了,明明也砍成肉块过了,还 能够隔几天就出现让人失眠,真是锲而不舍。”
“这次去把你送给楼下的病患吧,他会很高兴加餐的。”
医生再一次从地下室走到楼上。
困意让他的眼皮打架。
推开门,也不准备开灯,就准备按照记忆里的格局爬上床,却踩到了某种坚硬的物体。
一声闷哼从脚底下传出来。
医生顿时清醒了几分,他慌张地挪开脚,看见地上的男人一一他现在明白为什么那张床干干净净了。
被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的木偶蹲下身子,用手抚摸着男人的脸颊。夜色是他的保护伞,他在近乎贪婪地描摹那张熟悉的脸庞。
随着布料摩擦木板的声音,对方跪坐起来。身子似乎是僵硬着,然后在抚摸下变得柔软。像是一块切好的三文鱼,等待品尝。
医生把H2514的姿势改变,珍惜地捏着他的左腿,感受那不正常的凸起和凹陷。
他本可以治好这不完美之处。
但是他害怕。
他怕再次被毁灭的誓约。
“不睡床却倒在地上,是在埋怨我招待不周吗?”
他轻轻地抚摸着H2514的背部,听到对方急切解释的声音。
“不——医生——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睡不着。”
“只有在地板上,才能稍微适应一点。”
他慌慌张张地解释,抓住医生的衣摆。 平日里和医生交流的那些笑嘻嘻的语气怎么也找不回来。他感谢医生做出的一切努力,可是他累极了,好像灵魂被拉扯着做出不属于自己的举动。
他应该挤在笼子里看着很多人排着队走过去,而不是现在缩在医生的怀抱
里躺在床上。
H2514这样想,医生却没有给他过多思考的时间。
“晚安。”
医生说,摸了摸他消瘦的背脊。
享受延迟了三年的相拥。
“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