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昼夜更替，远处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昏暗的卧室内，窗帘只拉开一条极小的缝隙，浅淡的光线顺着那儿钻进来。

　　蔡徐坤翻了个身，悠悠转醒。

　　他睡眠向来浅，又是生物钟使然，摸过枕头边的手机缓缓睁眼一看，才早上五点半。

　　揉揉眼皮，他没起身，继续躺在床上沉思。

　　脑子里一晃而过许多事，而最令他心神不宁的便是李若晴那番话。他不太爽地蹙起眉，并不想因为她影响自己的心情。

　　但又回忆到她当时那样笃定的神情，心中愈发躁郁不平，隐隐还混杂了些不安。

　　蔡徐坤毫无目的性地玩着手机，刷朋友圈，看几个月没回的消息。视线无焦地扫视而过，忽见设置为消息免打扰的家长群内聊的热火朝天。

　　他指尖点进聊天框，上滑到最新消息，愣愣往后看。

　　群内最早发消息的是昵称为【孟知染妈妈】的人，许初云话语内都透着着急，号召家长帮忙找人。

　　孟知染妈妈：【我家女儿跟我们吵架大晚上跑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家，又不接电话，真的急死我们了。】

　　孟知染妈妈：【有和她关系好的同学可以帮忙找找吗？看见她麻烦联系一下我。】

　　往后，都是其他家长安慰她让她别急，说是已经跟自己家孩子说了，问了问都没碰见。

　　蔡徐坤猛地坐起身来，翻身下床，动作极其迅速地洗漱换衣服，冒着清晨的雾光出门。

　　徐静被这动静闹醒，推开主卧的门走出来，就见蔡徐坤站在玄关处换鞋。

　　她柔声问了句：“怎么起这么早？出门干什么去呀？”

　　蔡徐坤瞥她一眼，“妈，您回去睡吧，我出去找个人。”

　　“是昨天晚上家长群说的那个小姑娘吗？”徐静问，“她是跟你谈恋爱那个女孩？”

　　他点头，没再多言就推开家门跑出去了。

　　一路狂奔，蔡徐坤手里攥着手机，一边给她打电话一边找。去了各种她有可能在的地方，偏偏都不见人影。

　　他快被这种焦急的情绪燃尽。

　　担忧着，怕她一晚上不回家遇到坏人，也怕她没有地方好好休息。更怕她一声不响突然消失，什么消息都没留下。

　　蔡徐坤跑得大口喘气，在家周围转了一圈后就打车去了他们第一次约会的百货商场。没有什么店面此刻开着门，他依旧没找见想要的人。

　　手里电话不停地向外拨通，但结果总是无人接听。他又去了从前和她一起散步的那条江边，恰巧碰到江迟悦也在找人。两人商量了一下对策，就一人一个方向继续找她。

　　蔡徐坤身上的白色短袖被汗水浸湿了大半，眉头始终紧紧拧着，胸膛上下起伏着，干涩的喉咙发紧。

　　这种仿佛找遍满世界都找不到她的感觉令他心慌。

　　他头一次失了平日的冷静自持，理智都快崩塌，半刻不缓地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找。

　　天边渐渐明亮起来，浓雾散去。

　　蔡徐坤最终打车来到学校，奔跑着先朝校门口那边移动。凌厉的目光打量一圈，仿若心事终于被上天看见，得偿所愿地，他看见大门口的保安室旁，蹲着一个缩成一团的小姑娘。

　　四周无人，她独自孤零零地蹲在那儿，像与世界脱轨。

　　他心一滞。

　　随后是阵阵星星点点的痛意袭来。

　　他遥遥望着她，隔着几步的距离，提步走向她。蔡徐坤站在孟知染身前，低头看她。

　　少女头埋在臂弯下，看不清脸。

　　他缓慢地蹲在她面前，什么都没说，只是极轻极轻地将她整个人圈入怀中。

　　两人皆是沉默。

　　半晌后，蔡徐坤低哑平淡的嗓音轻声响起：“染染，我来迟了。”

　　她没应。

　　他的大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断安抚，“冷不冷，在这里待了一晚上么。”

　　怀里的人这才使劲摇摇头，声音同样哑了大半，“在酒店住了一晚，睡不着，早上才来这里的。”

　　蔡徐坤鼻音发声，低低“嗯”了下。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问。

　　孟知染肩膀上下颤抖了两下，似是在小声抽泣，像只受伤的小兽般又往他温暖的怀抱里缩紧了些。

　　“我很担心。”他继续说，“我怕找不到你，怕你出事。”

　　“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好不好。”

　　他抱紧她，语气极尽温柔，耐心地哄。

　　她仍然不语。

　　……

　　清晨的天气稍凉，一齐裹住两人，又冷又瑟。

　　过了一会儿，孟知染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两只小手拽着他的衣服开始断断续续地哭泣，呜呜咽咽惹人怜惜。

　　蔡徐坤低吻她的发顶，并不问她哭的原因。

　　她难受极了，眼泪似乎流不完。

　　哭了好久，才平稳了下呼吸，脑袋抵着他胸膛，闷声喊他：“蔡徐坤。”

　　“嗯。”

　　“蔡徐坤。”

　　“我在。”

　　……

　　“对不起。”

　　他指腹轻蹭她柔软的耳廓，低声说：“你不会有错。”

　　孟知染声音沙哑至极，眼角通红，“我要出国了。”

　　“……”

　　“明天就走。”

　　“嗯。”

　　意料之外的，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和不满。

　　见他应声，小姑娘傻愣愣地抬起脸看他。那张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眼球里掺着红血丝，眼皮发肿，可怜兮兮的模样。

　　蔡徐坤捧着她的脸，轻轻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

　　“对不起，我失约了。”

　　原本和他约定好的，他们要一起上T大，要一直在一起。此刻这些承诺却在现实面前成了浮云，虚虚晃晃一碰即散。

　　他不说太多话，只是勾着她又交换一个甜腻深吻，不舍的情绪全都蕴在其中，舌尖轻柔地舔舐，交缠沦陷。

　　良久后，他道：“不分手。”

　　孟知染一怔，眼眶顷刻间又盈出些泪水，映得她那双眸子澄澈透明。

　　他紧紧搂着她，头埋在她颈窝处，又低低地说了句：“我们不分手。”

　　她眼睫轻轻一颤，泪滴便顺着眼尾滑落，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好，不分手。”

　　“两年，就两年。”孟知染说，“你就再等等我好不好，别不要我。”

　　说到后来，声音愈来愈弱。

　　她看见了孟寻发过来的微信，说只要两年就可以回国，不会很久，劝她接受。

　　“好。”他淡声道：“永远不会不要你。”

　　“两年后，我们T大见。”孟知染轻声道，晶莹剔透的杏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随后凑上去浅浅地亲了下他的唇。

　　她伸出小拇指，像个小孩子，“拉勾好不好。”

　　蔡徐坤顺从地将自己的小拇指和她交扣在一起，晃了几下，她说：“那说好了。”

　　……

　　“嗯，说好了。”

　　说好了，我会一直等你。

　　-

　　时间紧迫，孟知染被蔡徐坤送回家后就在父母的监督下回到房间收拾行李，情绪始终很淡，话少了很多。

　　许初云在一旁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想上前安慰几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孟寻早已气得闷在书房里，整栋别墅里充斥着冰冷与无法消融的气氛，连电视兀自播放的声音都显得苍白。

　　孟知染麻利地收拾好东西，就躺在床上发呆出神。隔了会儿，拿过手机点开微信，对着和蔡徐坤的聊天界面看了很久很久，输入了很多字，最后又都被她全数删除，终究没发出去。

　　她有点无力。

　　也不清楚未来会怎样，能怎样。他们能不能挺过异国恋，她没有一点把握。

　　很害怕，并且委屈。巨大的空落感将她拽入一重未知的深渊，毫无暖意，也迷失了方向。

　　他答应了她的。

　　他那么喜欢她，和她一样，应该会说到做到的吧。

　　会的吧。

　　想着想着，泪水又糊湿了床单，干瘪了脸颊。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一觉天明。

　　隔天一早，孟知染独自打车去了机场。

　　许初云本想亲自去送，被她一把拦下，说没关系，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她猜测着是蔡徐坤要去送，两人兴许想单独地好好道个别，便也没再多说，应下准许了。

　　此时机场人还少，候机厅内只零散地坐着几人，字正腔圆的广播声时不时响彻大厅。

　　孟知染穿着件单薄的外套，腿边是白色的大行李箱。她坐在椅子上，两手握着黑屏的手机，屏幕明明灭灭，没一会儿就看下时间。

　　他还没来。

　　昨天早上在学校门口时，蔡徐坤说过会来送她。他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一下一下地、温柔又怜爱地亲吻她，吻去她眼角的泪，吻她发红的鼻尖和柔软的唇。仿佛拼命想抓住什么，就像在怕她下一秒就消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直到广播提醒她该登机了，承诺她的那个人却仍然没有出现。

　　孟知染沮丧地垂下头，指尖攥着外套的衣摆，有些焦躁地捏了捏。

　　她算着点，到实在没法再拖的地步，才站起身拖着行李箱准备离开。

　　人流匆匆，她孤单的背影显得愈发渺小。

　　“孟知染。”

　　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

　　她握着行李箱把手的指节猛地一紧，心跳复苏般地开始剧烈跳动。转身，少年已经迈着步伐缓慢地朝她走来。

　　“你……”

　　你来的好晚。

　　她想这么说，话却被直接堵在了绵长的吻里。

　　蔡徐坤立定于她身前，手臂勾着她细软的腰肢，掌心捧起她的脸，偏头深吻下去。

　　他的气息来得又急又热，烧得她脸红。隐隐约约地可以感受到，他扶着她腰的手在微微发颤。

　　说不在意都是假的。

　　怎么可能不在意。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被动地接受他一切的侵略行为。他像只狼，急迫地想要将她拆吃入腹般，万般深情全部用行动诉说。

　　蔡徐坤在深深浅浅的心跳声和不舍情绪里被来回拉扯，他早早来到这里，却只敢远远地看着她，不敢上前。

　　他怕自己无法忍耐这种情绪直接带着她走，不让她去国外。

　　于是只能压抑着，到了最后一刻才上前道别。

　　孟知染深陷于此，双眸染上水汽。唇瓣被濡湿，被舌尖描摹舔舐。

　　她忽然一怔。

　　嘴角渗入一丝淡淡的咸味。

　　正欲开口询问，蔡徐坤已经放开她，将她整个人转了个身，向前推了一把。

　　她发懵地舔了舔残留在唇边的那滴泪水的味道。

　　没敢回过头再次看他。

“……”

　　“走吧。”

　　她听见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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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这章给我自己写得好难受啊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