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浣锦

在璟璱还在想中，姑姑们已然带着姑娘们停了下来。璟璱拼命遏制自己乱飞的思绪缓缓抬头，眼前宫门匾上赫然出现“内务府”三个字，透过院落施施然看到里面的宫女、内监在进进出出忙碌。璟璱听阿玛提起过，内务府是掌管宫中诸多事物的地方。

　　一个姑姑入内务府后不久，一个公公模样的内监走了过来，略扫了一眼道：“咱家是内务府的副总管吴森，一会儿咱家会告诉你们都到哪，都跟咱家进来吧。”如此，她们便走到内务府院中，大部分姑娘都拘谨地低着头不敢乱动。

　　吴森手里拿着一个小册子，想来是对她们去处的规划。他翻开小册子朗朗道：“兆佳若鑫、戴佳潇湘、乌雅璟璱、万琉哈·如茵到乾清宫伺候…………”

　　璟璱的脑袋“嗡”地一声，到乾清宫？那可是皇上居住的宫殿。她不禁咬住双唇，阿玛让她入宫，还真是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随后又读了到其他宫伺候的人，璟璱都没留意，只是读到寿康宫时，她特意付耳听了，原来那个傲慢的姑娘叫郭络罗·朝瑰。朝瑰听到自己的名字，唇边便勾出了高傲而妩媚的笑容，又用帕子拨了拨耳边的碎发，俯视地看着众人。那两个姑姑看到阵势如此，便一阵心慌，不敢言语。

　　待到吴森读完，姑娘们都自觉按着分去的地方成一波一波地站着，有的姑娘哭丧着脸，与这大好春光格格不入，想来是分到了干苦役的地方。

　　璟璱绞着袖口边绣的木槿花出神，那花瓣是用暗紫色丝线绘制而成，为了美观便捻了金丝线在花瓣边滚了一圈，只是到底不是上等金线，便磕地手指生疼。

　　分到各个地方姑娘们都由内务府的几个小内监带着走了，而分到乾清宫的四个人则由吴森亲自带着。

　　一路上，吴森道：“分到乾清宫的宫女是整个紫禁城最好的，能近身伺候皇上，说不定就被皇上看上封了答应呢，那好日子可就来了。就你们四个，都知道为什么能分到乾清宫吧？咱家也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只是所作所为可别太过放肆，不然不被皇上宠幸反而被乾清宫里的姑姑吉芯发觉，那可不是单单受刑那么简单的事，搞不好，太皇太后怪罪下来，那可是株九族的死罪！

　　和着宫道上吹来的袭袭凉风，璟璱的心不由自主凉了下来，一事之差，便是死罪……下人的命便这么轻贱吗？

身旁的若鑫脚步突然慢下来，咬着下唇道：“吴公公，您说宫女得皇上宠幸也容易，那宫中后妃到底有没有包衣出身呢？”

　　吴森看了看四周，语气一低，说道：“怎会没有？宫里末流的常在、答应以前几乎都是宫女，就说以前乾清宫的宫女荣贵人吧，她的恩宠可都能和皇后娘娘、懿妃娘娘相提并论了，除了她，便是张常在和端常在了……”

　　他还欲说，眼尖的璟璱便看到一个衣着雅丽的娇小美人儿带着两个宫女徐徐走了过来，她的心不由一紧。吴森到底是宫里的老人儿了，便立刻察觉，恭谨地站到一旁。待那人走近，他便连忙恭手道：“见过浣格格。”

　　听到吴森唤她格格，璟璱便开始不解而后便抬头看她。浣格格生的美，一张白俏俏的脸恰似一朵含苞待放的梨花般鲜润洁白，峨眉狭长微翘，一双眼睛如一汪秋水般澄澈透明，在偶尔眨眼时，便如微风乍起在湖面留下波波涟漪。

　　浣格格莞尔一笑，打量璟璱她们一眼道：“吴公公不必多礼，看公公这阵势是要给乾清宫送宫女吗？”她的声音极软绵婉转，温柔间倒给人一种如醉如痴的感觉。

　　吴森客气道：“格格说对了，乾清宫少了些人手，这不，新来的宫女到了，奴才便赶紧派了些去。”

　　浣格格眼眸低转道：“那公公赶紧去吧，别误了时辰。”

　　说罢，她便离去了，只余下些许盈盈目光。那一瞬，璟璱分明看到浣格格晶莹目光中的些许凉意，然而更多的还是她如湖面的眼波上的冽然与平静，和着快褪去的夕阳，璟璱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个宫中女子。

　　若鑫疑惑道：“公公，这个浣格格是什么人啊！哪个王侯、大臣之女吗？”

　　吴森满不在意道：“哼，倒是大臣之女，不过也只是个庶女，她的嫡姐可是当朝皇后娘娘呢？有她姐姐一日，她便什么用都无。

　　如茵大惊失色道：“浣格格是皇后娘娘之妹，一等公索尼之孙女，领侍卫内大臣噶布喇之女……”

　　吴森打了个哈欠笑道：“你说的都很对，只是咱家已经说了，她只是个庶女，在官职高的家中，庶女跟一个丫鬟差不多。皇后娘娘刚入宫时说舍不得她，便幼年就养在宫中了，你们说说，一个皇后竟舍不得家中的一个庶女，可笑不可笑，要咱家说啊，皇后娘娘就是想让她伺候皇上好帮衬赫舍里氏的，结果皇上根本不搭理她。”

　　如茵低低道：“早早便送到宫中，也挺可怜的，只是生的这般漂亮，皇上也不……”

　　吴森憨憨一笑道：“是吧，就她的处境在宫中最尴尬了，连个位份都没有，也是皇上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赐她绛雪轩居住。她的名字是浣锦，所以下人都称她‘浣格格’。只是算来她今年也才十三四岁，比皇后娘整整小了七岁呢，偷偷告诉你们，浣格格虽与皇后娘娘有三四分像，但可比皇后娘娘生的美，来日她急了，爬了皇上龙床也不一定。”

　　璟璱在心中偷笑，这样爱嚼舌跟的内监竟也在宫中平安那么多年。想到如此，她便道：“公公快些走吧，一会儿乾清宫的姑姑等急了，怪罪了公公可如何是好。”

　　吴森听到此话，便也赶紧带着她们去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