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4)

田柾国知道自己糟糕透顶了。

事态是如何演变成他扯住小胖的衣领，将他狠狠地推到墙上，一只手抬起又落下，而眼前又突然变得顺从的小胖，让他感觉有些不对。

他为什么会这样?

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像一个暴虐的怪物。堕落进了泥泞之中。

小胖在不停求饶，而田柾国也顺势放开手，可他知道，分明是这个小胖墩，几个小时前还是存在于他手机上，他的忠心小弟，就在刚才露出了恶毒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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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就是那个小三的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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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在意的，清者自清，所以他不会在乎小胖墩那副丑人的嘴脸。

只是，他被纵容太久了，与其说是纵容，不如说是，被放逐太久了。

无人管教他，自他来到了田家，自他和田乐见面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就在毁灭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事情到也简单。

小胖就是田乐派来监视他的人，田乐一开始只是想在他受欺负的时候，让小胖来“补几脚”，后来田乐一心扎在了时乐身上，于是小胖就成了他的隐形保镖。

只不过，小胖是田乐的人，就算在某些时刻给他提供了一些帮助，终归也只是按着田乐的旨意办事。

这一次，约他出来。

不过是田乐在出差所谋划好的一出戏。

怪就怪，田柾国如此不懂得掩饰。

他对时乐的那点心思，毫无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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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或是

田乐就是喜欢看见田柾国陷入绝境的可怜样

将他眼里的光一点点揉碎，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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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柾国静止在原地，他不敢转身，又暗骂自己没出息。

不过就是，时乐就在他身后，在田时的安排下，刚才看完了他打人的全过程。

时乐又算得了什么，对于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

田柾国仅是背对着她，就忍不住想象着他转身后，会对上时乐的表情。

蔑视或者是厌恶，还是失望?田柾国握紧了拳头，他想着，那样的一张脸，如果露出了生气的表情，似乎也不错。

反正

他本来就不敢奢望得到对方的好脸色

他本来就已经，低进了尘埃。

所以，田柾国咬了咬牙，转过身，他原本已经想好各种让对方对自己更加失望的话。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可他是

所以就不要对他抱有任何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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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温柔如水的包容

也没有体贴的微笑

田柾国承认自己刚才想的都是假话

他想要看见的是时乐关心自己，相信自己并没有故意打人，不是个坏孩子。

他想要的是，时乐成为包容自己的存在，如果对方真的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样，那么田柾国发誓，他将终其一生成为她手下一条最忠诚的狗。

可正如田时回忆里描绘的那个时乐。

她是淡淡的

挂着淡淡的却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维持着淡淡的疏离。

这一切让田柾国心里名为“期待”的光，瞬间熄灭。

但她又是睿智的。

她感知到了田柾国无声的求救。

微弱的，几乎没有人能发现，但或许老天爷终于发了一次善心，时乐在田柾国强装冷漠的表情下，发现了停留在他眼眶里的泪水。

本该落下，却倔强地停留在眼眶里，所以他的眼睛发红，未曾哭过，却像一只红眼兔。

时乐终于知道了，他便是几年前那个在巷口被她忽视掉的少年。

时乐觉得很奇怪，明明那时她没有看见少年的模样，现在看着田柾国这副模样，却一下子勾勒出当时那个少年的模样。

也像这样红着眼。

红眼的兔子。

于是时乐迈开了步子，向他走去。

她这个人就是个普通人，有着泛滥的善心。

所以在田柾国不解的目光下。

时乐开口说了长久静默中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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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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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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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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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愣住了，丧失掉了语言能力，他只看见时乐越来越近的身影。

彼时，时乐走到了他的面前。

“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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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的过往，对你的未来更是毫无兴趣”

“但是如果你现在想要哭的话，我会递给你一张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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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柾国原本没有想要哭的

只是他不懂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明明一边是说着冰冷的话，全身都是冰冷的，可是另一边却又温柔的不像话。

真是矛盾的人

正如她所说，她一点儿也不了解自己，甚至也并没有想要了解自己的欲望。

可是就在刚才，听见了自己的求救

他分明什么也没有做，田柾国永远也不知道红着眼的自己有多么惹人怜，谁又会不喜欢小兔子，所以他不理解时乐为什么会突然靠近自己。

但是最后

他的泪水打湿了时乐的鹅黄色衬衣

泪水止不住线，他今年十八岁

最讨厌田乐

现在最喜欢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