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灵闭上眼,再没睁开过。
她本是洞庭湖畔一株平凡的小草,如今魂归天地,自然也不会是人体。
门外打斗不知何时也停了,一华服男子推门而入,却被结界隔离在外,推门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阿灵通体生光,人形在慢慢消散。
空中隐约凝成一个人影,是那个温婉持家,穿着水绿衣衫,作妇人打扮的阿灵。
恍如重逢初见。
人影一晃就散,连作为小草的本体也没留下,转眼便化成了一道微光,消散无踪。
子墨,泉儿,同那推门闯入的男子,眼睁睁看着阿灵离去,连阵风都没带走,一如从没来过。
华服男子似乎很是激动,一直在叫嚣着什么。
子墨和泉儿都没理他,只是这样静静的送阿灵最后一程。
华服男子似乎也喊累了,拍了一阵,也没离去,就那样静立着。
良久。
待到天光渐暗时,四周已被数不尽的官兵包围。
子墨做好准备了吗。
子墨没有抬头,只是轻轻道出这句话。
泉儿嗯。
泉儿没有多说,只是轻轻做了回答。
子墨一抬手,撤了结界,也没用灵力,就这样云淡风轻的站在泉儿身前,不发一语,带着泉儿往外走。
二人一个面色淡然,一个面色更淡然,而这风平浪静的皮囊之下是怎样的风起云涌,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官兵冲上来,却统一被打翻在地,无一人可近身。
桌凳,窗棂,纱厨,渐渐变得狼狈,破败,可那女子却连衣衫都未染灰烬。
还是那华服男子制止了这场无意义的争斗,又叨叨说了些什么,带着人退了出去,并没离得太远,但子墨毫不在意。
距离第一次相见,几年过去,泉儿身量渐长,子墨如今已是平视看他。
子墨之后,有何打算。
泉儿轻轻一笑,却不是往日那般温润,亦不再含着那分年少朝气,像是一幅绝美的画被撕破了后的残卷。
只一个恍惚,子墨仿佛察觉到了一丝当年在润玉身上感受到的郁色。
原来这样,人的眸底便会有郁色吗……
那么如今她的眼底,是不是也会多出这一份郁色?
当年的大白又经历了些什么呢……
他眸中郁色更甚,只怕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天界又有人虎视眈眈,只怕一直也不轻松。
泉儿我母亲的仇,他身居高位,又怎会懂得。
泉儿话说得轻,还带着刺。
那华服男子可见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可是那样的人,也配吗。
子墨懂了。
子墨那我们处理了这屋舍,便去他的战场会一会。
旧人不在,留着旧屋又有何用,母亲身无长物,却是灵草之身。
从此,凡有这类草之处,遍都是母亲留给他的思念。
泉儿听的分明,心中也清明。
之后,子墨同泉儿将屋内打理的整齐,又在四周泼上油,全凭他们两个人,四只手。
就在围在周围的官兵都以为他们只是收拾屋子之后,就见那二人一把火全烧了。
连带那院子,连带井边,篱笆,屋舍,房顶,俱被火焰吞噬,火光摄人,将一切过往都湮灭在尘与火之中。
子墨同泉儿静立在门口不远处,看着这场大火,不发一语。
倒是华服男子惊慌的跑了过来。
负心王爷你,你们……
子墨阿灵已死,你有负于她,不配吊唁。
华服男子瞠目结舌,这女子这般好看,说出的话却冷的很。
直觉她不好惹,男子只好将目光又看向一旁的年轻人。
负心王爷他,他是我……
子墨是你儿子,怎么,你要带他回去吗。
华服男子仿佛有了些底气。
负心王爷既是我的儿子,我自然是要带回去的,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整个国家唯一的继承人。
子墨和泉儿唇边同时勾起一抹冷笑,是啊,你不说他们都忘了呢,若不是这个唯一,只怕他们还要费些功夫。
正是因为这个唯一,正是因为这样能省掉许多麻烦,也免得他们迂回取胜。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决定跟这华服男人回京了。
他们曾答应过阿灵,余生清幽,做个温润于心的好人,平淡安全的度过一生。
可亲生母亲的身死又让泉儿如何轻描淡写的放下,而那始作俑者还逍遥法外。
尤其看着那华服男子眉目之间的倨傲之色,子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和善良本性并不冲突。
对待好人要更好,对待恶人要更恶,华服男子作恶在先,凭什么要泉儿躲。
等到处理了这个人间渣滓,泉儿或许会身居高塔之上,生身安全也有了保障,子墨也能放心些。
倒也不能算是一条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