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锦城之秋多凉夜，酾酒恹恹不得醉”
“君不见，长坡飞沙锁羌笛，朝着华裳暮披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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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我看见你的衣祙从我眼前翻过，寒光照衣。
萧关路远，且再为君折花斟酒，我不唱那年霞光，城门初见，不唱少时风流，同窗三年，那便浅吟一曲《竹枝词》赠君罢。
越过兄弟、同窗界限的思念，愿你看得见。
…………
“小郎君气度不凡，一看就是读书人。金榜题名符来一张？包灵！”
“小郎君，新鲜的枇杷要得？不甜不要钱啊！”
“不用不用，多谢您们好意！”
青衫少年连忙摆手，很是消受不了小贩的热情，神色颇为紧张，好不容易摆脱了他们的纠缠，可不远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一条接一条的手绢并着瓜果又朝他扔来。铺面而来的脂粉气熏得他直打喷嚏。
见他如此被姑娘们另眼相看，几个大汉不啻道：“白面小生，长的跟个娘们似的，手无缚鸡之力，有甚用处？”
青衫少年江寒上闹了个大红脸，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出来，无力靠在墙上，长叹出一口气，用手边扇风边道：“早知如此，就不该女扮男装！平添麻烦！”
江寒上此赴锦城，是受了虚若学院的邀约。她仰慕圣贤之道，想到现世女子进学一向稀奇，患自己在学院行走多为不便，才出此下策，如今倒是有些后悔了。
实在是没想到锦城姑娘这么的…热情。
如果可以，她真是想倒流回未进城时，给当时的自己一巴掌。
出什么馊主意？小裙子它不好看吗？不香吗？
“这位仁兄！可需在下载你一程？”
清澈的少年音响起。
“…啊？”
江寒上迟疑片刻，抬头，见一束高马尾的锦衣少年打马逆光而来。神采飞扬，眉目间似有灼灼流光，一时有些晃了心神。
腰间雪玉佩，发间紫金冠，穿得是上好蜀锦，绣线乃……土豪哇！太耀眼了！
贫苦少女江寒上眨眨眼，一时失语。
少年和高马尾真乃绝配！
见她迟迟不答，那少年怕她误解，忙又道：“在下方才路过，想着兄台此般应是遇到了麻烦，多有不便，这才想载你一程…在下并非歹人…”边说，眼神却落在街上那群堪称“虎视眈眈”的姑娘们身上。
“啊！那便谢过阁下啦！”江寒上回神大喜曰。
两人对上视线，双双一抖，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面露感激之色。
这邀约真可谓是解了她燃眉之急。
“兄台啊，男子出门在外，定要保护好自己。”
季子徊煞有介事，紧了紧衣领。垂头望着马下的青衫少年，刚好看到衣领处露出一截白嫩纤细的脖颈。
不知怎的，似被烫到一般，猛地挪开视线。
江寒上闻言深有同感，点头附和道：“我又不是潘安，来什么掷果盈车？”
正要踩鞍上马，那少年却伸出手，毫不费力把她拉上来。
玉面青衫的小少年在身前坐定，望着那近在眼前的白皙脖颈，他捻捻手指，似回味指尖残留的几分暖意。
刚才掌心的触感，竟出奇绵软，反倒像是小姑娘的手。
平生没摸过小姑娘手的某人，脑袋里也懒得装那些弯弯绕绕，手上缰绳一牵驾起了马。
“去哪？”
“虚若学院。”
“呦！好巧！”那少年抿抿唇，笑道，“真是有缘，以后我们便是同窗了！在下季渝季子徊，不知塾友如何称呼？”
嗯？他也是虚若学院的学子？平素常闻锦城虚若学院乃全国最高学府，从那走出的学子皆为不凡。
江寒上微微偏头，悄悄打量着季子徊。少年锦衣华服，一身贵气，容貌并非十分出挑，可也清秀落拓，笑起来十分灿烂，露出两排大白牙。
眼里似有揉碎星光掉落，不知为何，让人移不开眼。
江姑娘自动归结于季子徊穿得太引入瞩目。
配上他那一身价值不菲的装束，脸上仿佛写着“人傻”、“钱多”两个词，两边脸一边一个。
且看起来就不大聪颖的样子，不会是走后门进的学院吧？
江寒上暗暗诽腹。
“塾友如何称呼？”
身后少年问道。
“蜀城江挽字寒上。”
“那便唤你寒上可好！”
江寒上微微皱眉，这厮，自来熟？
自己的字还未有几人唤过，从男子嘴里唤出，总感觉有几分莫名的别扭。
感觉…是不是…过于亲密？
想起自己现是一身男子装扮，还是稍稍忽略掉心底那丝别扭。不想显得太过矫情，便默许了季子徊唤自己的字。
夕阳西斜，街上人渐少。黄昏柔和的光影和各家烟囱升起的袅袅炊烟，给这座天子脚下的繁华大城蒙上了一层温柔的面纱。
看不真切的繁华，别有温柔。
两鲜衣少年驾着白马缓缓行过街巷。逆着人流，不急不慢，空留马蹄踏在青石板上清脆声音，细细听来，有如小调，有几分野趣。
不久刚下过雨，空气还有些潮。江寒上伸手拂过垂在季子徊肩头的柳叶，收手时指尖微凉。
“白帝城头春草生，白盐山下蜀江清。
南人上来歌一曲，北人莫上动乡情。
山桃红花满上头，蜀江春水拍山流。
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寒上你听，这唱得莫非是竹枝词？”
季子徊侧耳倾听片刻，倾身靠近前面的江寒上问道。
少年语气雀跃，好像小孩子无意间发现了宝藏，尾音上扬，迫不及待向小伙伴分享。
江寒上少见身边人露出这般神情，有些稀奇地回头，唇角无意掠过正靠近的那张侧脸。
身后少年脸色绯红，坐直身子，伸手把她的脑袋扭回去。
她眉眼不自觉弯起，点了点头。
江寒上面色白，又清瘦，凤眸狭长眼尾上挑，唇色偏又浅淡，看起来是个不易让人接近的清冷长相。
此刻眉梢带笑，倒是显出几分娇憨亲切。
不知谁家歌女隔江低吟浅唱，锦城一地少见的吴侬软语，轻轻柔柔，唱得游人醉。
一阵风起，吹得季子徊发丝扬起，从身后掠起，缠绵指尖。
江寒上鼻端萦绕草木清香，不奢靡，清清爽爽倒是难得。
回头问问季子徊用的是什么熏香，还挺好闻。
江寒上在满城可醉王侯的暮色中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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