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了一个小屁孩,才十七岁。
正直青春年华的他,居然辍学了?
每次看到他黏着我让我陪他的时候,我都恨不得一脚踹飞他。
蹲在店门口抽烟,刚一抬眼就看见那小屁孩屁颠屁颠跑来。
吓得我连忙转身就跑。
小屁孩大喊:跑啥呢,给我站住!
我翻了个白眼,靠在门上看着他:指使你爹呢?
小屁孩勾勾嘴角:陪我吃饭去。
我摇头:不去。
傻逼才去。
不知道这个小屁孩啥来路,家里跟他妈开银行的一样,富的一批。
而我则是那个穷逼。
被一小孩请去高档餐厅吃饭,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脸。
小屁孩眼珠子一转:那咱去网吧玩。
我叹了口气,指着他说: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你是个不良少年,我还是个正直青年呢。
小屁孩说:放你妈的臭狗屁,咱俩第一次见面还是在网吧呢。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把绝版千刃。
不说还好,一说就想起那不堪的回忆。
和小屁孩第一次见面,确实是在网吧。
对于我这种没有任何理想,能过且过的人来说,网吧是最好的消遣地方。
那次我玩了两天一夜,中途陆陆续续也就睡了五个小时。
在我双腿打着颤回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这小屁孩。
而那个欠下的绝版千刃就是游戏里面的武器手办。
看着一地的碎片,我有些恍惚。
即使我知道价格,但我还是问了一嘴:多少钱。
他笑着说:不贵,五万三。
呵呵。
好一个不贵。
我看着他上扬的嘴角,越看越像我欠他的五万三。
满含心酸泪的我,一口气厥了过去。
再醒来就是在医院了。
当然不是被五万三吓晕的,是因为我睡眠不足再加上低血糖。
也因为那次,小屁孩也被吓坏了。
都不敢找我要五万三,就怕我到时候嘎嘣一下人没了,他倒要赔无数倍的五万三。
但只从那之后,这小屁孩算是黏上我了。
天天找我玩,天天找我吃饭。
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我这样一个连饭都可能吃不上的人去蹭蹭饭也没什么不好。
但蹭了两次发现,这家伙吃的全是高档酒店的饭菜。
这一顿抵我一个月工资。
老子吃你妈,把老子卖了我都吃不起。
所以今天还要我陪他吃饭,傻逼才去呢。
我感觉心在滴血:你自己玩去吧,你哥我要去挣钱,还你的五万三。
小屁孩砸吧嘴说:算了,我不要你赔了,你就陪我一起玩吧。
我皱眉:你这个小屁孩怎么听不懂人话呢,我说我不,你自己玩去吧。
小屁孩也皱眉:你才是小屁孩,我有名字,我叫付夺。
我吐槽:啥几把名字。
他说:要你管,反正你今天必须陪我玩,不然我让你在这干不下去。
什么狗血玛丽苏剧情。
还让我干不下去,是不是逼得我无路可走,然后最后选择回到你的怀抱啊。
就这种套路,你江哥我见的比谁都多。
工作了挺久,每次一转头就能看见门口外面站着的付夺。
看着他进不来还手足无措的样子就好笑。
但是笑了没多久,哄闹的大厅突然安静了。
整个酒吧陷入一片黑暗。
停电了?
黑暗中,一只手伸了过来,拽着我就往我跑。
跑到了外面的大马路上,借助微弱的灯光,勉强认出这是傻逼付夺。
我问他:你干嘛呢。
他说:你陪我玩啊。
我咬牙:你能不能别那么作,那电你拉的吧,你知道你这一拉闸我们损失多少吗?你知道我损失多少吗?
他被我一顿怒吼吓得不敢出声。
好半天才扯了扯我的衣角。
他语气低落:对不起,我只想你陪我玩。
我叹了口气:你他妈没朋友吗?天天找我这个社会人陪你玩。
他呲着牙摇头:你不是社会人,我喜欢你那股劲,蛮劲。
我皱眉,什么玩意儿?
他说:你就陪我玩一段时间嘛,我会付钱的。
我又是一愣:什么玩意?你付钱让我陪你玩?你这傻大个挺傻的。
他抬眼看着我,眼里全是星光点点:你答应我吧,我付钱,你陪我玩。
我感觉他挺认真的,不像在开玩笑,于是脑子一抽问他:理由呢。
他低头:没理由,就想花钱买点快乐,到时候好一块带走。
他自己一个人嘟囔着些什么我也没听清。
但看在他那么可怜的份上,也希望他以后别闹乱的的份上,我还是同意了。
我不知道这个小孩为什么那么有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到处跑,更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朋友,非要找我陪他玩。
但看到他从低落到高兴。
我居然也跟着笑了笑。
他原地大蹦几次,好不容易安定好情绪,才和我说:你陪我先玩一个星期,明天咱们先去游泳馆!
我啧啧摇头:没出息,出去玩居然去游泳馆。
他抬抬下巴:我乐意!
那你乐意吧,我拿钱办事。
反正拿着人家的钱,我还到处吃喝玩乐。
我也乐意。
我不知道游泳馆对于他来说代表什么。
但我看到了一个不会游泳的人的挣扎。
裹着游泳圈都要去水中央的挣扎。
看着他好几次都要被呛水,我在一旁看的比谁都着急。
雇主呛死了我找谁去。
那不亏了。
我游到他的身边。
我说:你抓住我肩膀,我带你游两圈。
他眼睛瞬间发光:好啊好啊。
我一直都会游泳,但不经常游,所以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后来就越来越轻车熟路了。
带着背上那个只知道乐呵的傻大个游了好半天。
他也终于满意了。
说着要走的时候,他还在浅水区泡了半天。
看着波光粼粼下白的发光的付夺,我有些恍惚。
脑子一抽就问出了嘴:你好白啊。
他转头看着我:你好黑啊,跟块碳一样。
我转身就走:去你妈的碳,你他妈爱走不走,反正黑碳要走了。
我在前面走,后面的人也一直跟着。
只是笑声总比人先到。
一天其实过得挺快的。
我们就去游了泳,然后去吃了午饭。
路过奶茶店的时候,又进去喝了一杯奶茶,坐到下午才走。
刚走出奶茶店,又去吃饭,吃完饭就去逛夜市。
逛着逛着,不知道小破孩子哪来的想法。
非得去看电影。
我也只能随他去。
谁让他是我雇主。
电影不知道讲了些啥,反正我一进去就睡着了。
隐隐约约还听到有人哭泣的声音。
可能是被电影感动的吧……
在我醒来的时候,电影已经结束了。
和付夺回家的时候,他一言不发。
看着脚下被灯光拉长的影子,我问他:你不高兴?
他摇头没说话。
我说:那你怎么不说话。
他就一直低着头往前走,什么话也不说。
我停住脚步:你怎么?
看他停住了脚步,但是还是不说话。
我又说:你他妈爱说不说,找别人陪你玩去吧,你江大爷我不伺候了!
当然,我只是刺激刺激他。
果然,刺激有效。
他回头看着我,带着颤抖的声音说:我不想走。
我愣了愣:没人赶你。
他突然哭了起来:可是有人要带我走。
我沉默:只要你不走,就没人带走你。
他抬头看着我:真的吗?
我点头。
他突然上前来抱住我:江哥,认识你真好,我明天还来找你玩,再见。
我挥手和他告别:明天见。
之后的每天付夺都会来找我玩。
想出去玩的时候,我们就出去玩,不想出去玩的时候,我们就在我家看电影。
虽然说我家小的一批,还乱。
但付夺这个大少爷好像不嫌弃。
睡得还挺香。
今天不出去吃,我给他做。
饭菜都是家常小炒。
味道不精美,但能吃。
我对我手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所以在付夺睁眼说瞎话夸我的时候。
我是不信的。
随随便便整俩菜被他吹的天花乱坠。
搞得我都想去当主厨了。
吃完饭之后,我们坐在椅子上看电视。
付夺抱着我的一个胳膊说:江哥,我再续一个星期吧。
我闭着眼睛数了数。
我已经陪他玩了三个星期了。
再加一个星期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我点点头答应。
他见我答应,自己嘿嘿笑了半天:明天我送你个东西。
我没在意他说的话,只是轻轻点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我家门就响了。
打开家门的时候,我发现付夺已经来了。
他呲着牙笑:我来了。
我点点头把他迎进来。
他从兜里掏了一个盒子出来:我说送你的东西。
我接过手刚要打开,被他阻止。
他说:等我走了再看。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看着他的眼睛,我对这个盒子充满了好奇。
我说:你坐会吧,我给你弄点吃的。
他摇头:今天不吃了,我就来和你说件事。
我突然心跳了一下,转头看着他:什么?
他指了指脑袋:我要上战场了,不知道还回不回得来。
我心咯噔了一下,果然,被我猜中了吗?
从付夺平常的一举一动,和言语表达,我就能猜到他本身可能有点什么问题。
但我没想到,是脑子……
我看着他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去说什么话。
我只是哽咽了很久,才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加油,会好的,等你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他红着眼点点头。
他说:哥,我们抱一个吧。
我答应他了。
这一抱,心里所有的情绪都涌上了心头。
许久都不敢撒手。
就怕一撒手,人就不见了。
付夺在哭。
滚烫的泪水浸湿了我的衣服。
然后这个滚烫的泪水刺进我的胸膛,变得寒冷无比。
他走的时候,对我说:哥,十七号是我生日,我希望我能回来。
我点头:肯定会回来。
付夺走了,去做手术了。
我没敢去医院。
我就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我只是静静地在家等待一个好的结果。
这个期间,我不敢睡觉,不敢关机。
就怕一睡死过去或者别的怎么样,就收不到他给我发的消息。
所以在精神紧绷的第三天,我还是睡着了。
这一觉很长。
长到我以为过了一辈子。
等我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第三天的午夜。
也正好是十七号。
在拿起手机的时候,我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害怕。
我怕看到不好的消息。
而现实也告诉了我,担心不是多余的。
付夺发了条消息给我,也就一条。
颤抖着手点进去,看到熟悉的群发模板,我瞬间心慌,在我确定是什么之后,不由得撕心裂肺哭了起来。
付夺没了。
他带着他这大半个月收获的快乐走了。
等在我哭的天昏地暗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付夺的微信发了消息。
那边说:你好,我是付夺的妈妈,你是付夺的朋友吧,他这一生,可能也就你这么个玩的好的朋友了。付夺做手术之前交代我,他说,你肯定不会看盒子,所以让你现在打开盒子看一下,然后完成上面的约定。
我看着着一大篇有些愣神。
好半天反应过来才回了消息。
我看向床头柜的盒子好半天,犹豫许久还是伸手把那个盒子打开了。
里面是几张纸条。
纸条上面写着:哥,我用黏土做了两个娃娃,一个你一个我。你手里那个白娃娃是我,你这个黑娃娃我带走了。
看完第一张纸条,我看到了纸条下面的白娃娃。
果然,和付夺一样白。
我突然想到那天泳池的情景,没忍住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看到第二张纸条,我又哭了。
上面写着:对不起哥,我骗了你,我脑子没问题,但是我有另外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严重到医生说这个病要用我的名字来命名。
第三张纸条是:哥,你说这个病叫付夺能好听吗?还不如不长我身上。
第四张纸条:哥,其实我再推迟一个星期,是因为十七号是我生日。
第五张纸条:哥,我想你陪我过生日。
第六张纸条:算了,哥你还是给我说一声生日快乐吧,可能这个时候,我已经死了,没准就在你身边,你一说,我就能听见。
看到这我愣了愣。
手机上显示已经十二点三十五了。
今天已经是十七号了。
所以我说了生日快乐的话,你会在吗?
我对着白娃娃哭着说:生日快乐,付夺。
话音刚落,一阵微风起,轻抚我的发梢。
看向窗外时,又是静止……
第七张纸条:哥,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和你玩一辈子。
第八张纸条:哥,我累了,先睡了。
第九张纸条:晚安。
我亲了亲白娃娃,擦掉眼泪笑着说了声: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