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

他的状态就是这样反复无常。

那早就化为糖水的糖果被他一股脑塞进自己的衣袖里，薛洋匆匆扒了几口饭后便踉跄着步子出了房间。

常绾绾知晓，他又跑到她棺材旁坐着了。

薛洋清醒的时候总是喜欢在她的棺材旁坐着，时不时疯癫地笑出几声，时不时无聊地喃喃自语，时不时开个棺，瞅一瞅她的尸体，再时不时研究一下阴虎符碎片看能不能将她复活。

托他的福，她走的还是挺干净的。

就这样晃晃悠悠一天一天的过去，她本以为她会很快消散，却没想到她愣是以一缕残魂坚持了那么多年。

她看着薛洋欺骗晓星尘残害无辜生灵，看着薛洋引晓星尘亲手伤害他最好的兄弟宋子琛，看着阿菁装瞎将一切尽收眼中，看着晓星尘得知真相后绝望自刎，看着阿菁被他割了舌头挖了眼睛……

有许多次，她是真的想亲手狠狠刮上薛洋几个大耳光，她搞不懂，搞不懂他为什么这样做。

但她无能为力。

这种屠杀的场景让她无数次想起当年常家被灭门的惨状，她依稀记得，彼时她还在想方设法为薛洋准备生辰礼物。

可人家不需要啊，他自己为自己准备了一份巨大的礼物。

以常氏满门的血为礼，献给他自己。

她回到家的时候，满地的尸体横陈，薛洋就那样大喇喇地坐在她爹爹旁边，笑容玩味至极。

看到她也是没有半分诧异。

可她却那时才知道，原来薛洋的小指竟是被最疼爱她的爹爹碾碎的。

“薛洋，你要杀我吗？”

夜黑风高，常氏的宅子里，常绾绾看着满地尸体居然出乎意料的平静，服侍她的侍女就毫无生机地躺在她的脚边，最疼爱她的爹爹一只手被薛洋踩的粉碎，可她除了眼眸猩红，竟一滴眼泪都没掉。因为她知晓，她打不过薛洋。

听到这话，薛洋眸子闪了闪，毫无征兆地楞了一瞬，旋即状似慈悲答道，“放心，你也算对我不错，我今日不会杀你。”

说完他看到她手中紧攥的东西，随口问道，“手里攥的什么？”

常绾绾如实答道，“亲手做的香囊，本来打算送给你作生辰礼物，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薛洋眸子沉沉，似有一团墨水晕染其中，教人看不出他的半分情绪。可是只有他自己知晓，胸口忽然无端生出一种烦闷窒息感，难受得他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想罢他抬脚便走，只是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他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常绾绾，她低着头教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他仍然从抖动的肩膀看出来了，她哭了。

心口窒息感忽然疯了一般的涌出，薛洋攥紧拳头，几乎是飞奔着逃离这个令他烦躁的宅子，只是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他忽然听到门内响起一道响彻云霄的恸哭，悲怆至极。

几乎是刹那间，一滴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下，旋即又消失于土地之中，转瞬即逝。

难过吗？

他想，他是难过的。

后悔吗？

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