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常绾绾第一次见到薛洋的时候，还是在孩童时期。

彼时她与家里面的仆从失散，无意中遇见人贩子，难以置信的是，是小小的薛洋救了她。

那时她不敢相信的是，这个小孩子明明比她大了一岁，看起来却好小好小……浑身破烂，右手小指不知被什么东西碾碎，化为齑粉。

刚刚脱离险境，她便已不可遏制地升起一股荒唐的念头，一直保护他。

可能是他那双灵动的眼睛吸引了她，也可能是感动他的舍身救人，她当时居然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脱口而出经常从戏台上听到的一句话，“小哥哥，你救了我，戏里说要以身相许，这样，等我长大了，我嫁给你吧！”

小薛洋几乎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她，然后眼神示意了一下她小包里的糖果。

常绾绾瞬间顿悟，立刻献殷勤似的将一包糖全部送给了他，小薛洋接过糖后才终于露出一抹发自心底的笑意。

她当时心里想的什么？好像是……笑起来这么漂亮的小哥哥，以后拐回去当个夫君也是极好的。

可惜，后来她才知道，以身相许什么的都是戏本上的故事，真正的现实，只有灭族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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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洋又疯了。

阿菁无奈地想着。

方方正正的桌子上摆放着四副整整齐齐的碗筷，薛洋殷勤地为其中一副添菜添饭，添完后还颇为温柔地冲屋外喊道，“绾绾，吃饭了——”

常绾绾无奈地应了一声，便旁若无人的坐在椅子上作势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薛洋见她乖乖吃饭，笑眯眯地招呼着晓星尘和阿菁也坐下用食。

常绾绾很想笑，但她又笑不出来。

幻想着一个死人整天同他一起生活，也是难为晓星尘和阿菁不拆穿他了。

是的，她死了，早就死在了薛洋被金光瑶追杀的路上，为了一个灭她族人的凶手。

但也不知是她执念过深还是上天垂怜，居然保她一分生魂不散，她看着薛洋抱着她的尸体重伤逃出生天，流落义城被晓星尘所救，看着他将她包里的糖果全部拿走，却是一个也未曾吃过，看着他将她的尸首藏入棺中，用符咒封印，看着他时不时疯疯癫癫，幻想着她还活着。

心疼吗？她偶尔也是会心疼的，但更多的却是报复的快感，让他余生活在痛苦之中，是她临死前唯一的愿望了。

“绾绾，吃饱了吗？”

薛洋的话语将常绾绾从回忆中拉出，她眨了眨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半晌未言。

薛洋兀自又答道，“吃饱了就吃点糖，你不是最喜欢吃糖了吗？”

说着他从袖口里拿出她死时放在身上的那一包糖，因为沾染了她的血，包装外面有着斑斑点点的红迹，况且……都那么多年了，早就化了。

薛洋却仿佛什么都不知晓，只是执拗地向着一团空气递上不知被他揉捏了多少次的糖果。

常绾绾鼻尖一酸，忽然有点想哭。

她倏地又想起了二人小时候的相处时光，那时他不知她姓常，她不知他的小指是被她的爹碾碎的。

她偷偷的从家里跑出，带他在街上四处玩耍，和他一起买糖，带他一起买衣物，四处找郎中希望能治好他的小指……

后来怎么……就变了呢？

常绾绾抽了抽鼻子，缓缓伸出手试图接住他手中的糖果，虚无的幻影穿过他宽大的掌心，薛洋突然弯着眸子低低笑了出声，而后毫不犹豫地缩回手低头吃着饭。

常绾绾瞬间知晓，他又好了。